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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哎……」大漢如中巨鎚撞擊,疾退八尺,站不牢仰面跌倒,狂叫出聲。

  君珂搖搖晃晃,怪叫道:「怎麼了?酒沒喝就醉倒啦!起來起來,敬你一杯,小生是誠心的……」

  話未完,另一名背劍大漢已疾衝而上,一招「力劈華山」,掌如利斧斜劈而下。

  「別急,給你!」君珂怪叫,酒杯向前一傾,「嗤啦」一聲酒潑了大漢一頭一臉。

  大漢「嗯」了一聲,向後一仰,雙目難睜,連退四五步。君珂乘機搶進,杯突向撲來的另一名大漢扔出,雙手左右開弓,閃電似連抽四記。

  「啪啪啪!」響聲如連珠,接著「砰」一聲響,一拳擂在大漢的肚子上。他一聲狂笑,退回原位。

  大漢臉上挨了四拳,肚子又挨了一拳,雖未用勁,怎吃得消?像倒了一段枯木,先仰面再下俯,倒了。

  同一瞬間,「啪」一聲暴響,酒杯在三丈外將撲來的另一名大漢,打得鬼叫連天,以手掩胸也倒了。

  一照面間,便倒了三個,用的全是粗俗的手法,但十分乾淨俐落,先後不過是剎那間事。這一手閃電似的重擊,把所有的人全鎮住了。

  另六名大漢同聲怒叫,拔兵刃向前一擁。

  有刀疤的大漢正掙扎著站起,大喝道:「退!我要親手砸扁了他。」

  他不住搖頭,不住咧嘴,用衣袖拭掉口角的血跡,臉色極為厲惡,雙手十指不住張合,咬牙切齒向君珂逼去。

  君珂背著手,哈哈大笑道:「老兄,何必裝成這鬼樣子?難看極了,像抓老鼠的兇勁兒唬不了人哩!來來來,上!」

  大漢真聽話,聞聲撲上,左手「雲龍觀爪」猛抓,右手突然登出,居然內力呼呼,力道甚猛。

  君珂向右一閃,右手反勾了對方的左爪;轉身,出左腳急旋,一扭虎軀,將人從身側凌空向後扔,「叭噗」一聲,跌了個大馬趴;說俗氣些:餓狗搶屎是也。

  君珂存心戲弄他們,下手極有分寸,不輕不重,恰到好處。他指著在地下掙扎的大漢,大笑道:「老兄,你別客氣,五體投地的重禮,小生可受不起。哦!我錯了,你不是向我行禮,真不好意思。起來,起來,再來一次,再來一次像樣的,哈哈!」

  大漢狼狽爬起,瘋虎似的衝到。

  君珂伸手等他,一面叫:「老兄,撒鞭,徒手相搏你不行……」

  叫聲未落,人已衝到,「漁陽三槌」三拳已到,拳風虎虎,力道奇猛。

  君珂屹立如山,「雙盤手」連撥兩拳,左手一刁第三拳,向左下方一帶,大漢人便向前衝。君珂左膝急抬,「克」一聲再次擊中大漢下頷。大漢一聲未吭,上身一仰,直挺挺地倒下,昏倒了,滿口都是血,亂虯鬚一片猩紅。

  一名使三截棍的大漢,撒棍從右衝到。使雙懷杖的大漢,也分握兩杖由左衝上,兩個人有七截傢伙,四節鋼三節銅,來勢洶洶,同聲大吼:「小輩撤劍!」

  君珂身軀仍在晃動,醉態可掬,點手兒叫:「上!上!老兄們,用不著劍,我的劍你們受不了。」

  三截棍先到,像一個金色光球,飛滾而至,突然破空射來,可及七尺之遙,居然勁風呼呼。

  雙懷杖一攻胸腹,一點地掃到,十分兇猛,捷如電閃。這兩種兵刃都可折向,不易招架,也不易使用,雙手配合得宜,方能得手應心。

  君珂比他們快多了,在棍杖及身的剎那間,突然一聲長笑,向前一閃,由兩人中間掠過,引兩人變招。

  果然料中,兩人左右急旋,棍如靈蛇猛點後心,雙懷杖「上下交征」分攻上下,快!真快。

  君珂向右一閃,懶得回頭,左大袖閃電似捲住了三截棍的第一節,不等棍尾點到,就喝聲「滾」!

  大漢丟了棍,被棍上傳來的奇大震勁,震得向左飛撞,撞向使雙懷杖的同伴右肩脅。

  使雙懷杖的人驟不及防,還來不及躲閃,撞個正著。「哎唷」兩聲,倒了。

  不等他們爬起,君珂已旋身反撲,手握棍的中節,向前一振,分點兩人背上脊中穴,應手而中,認穴奇準。

  他認為玩夠了,大喝道:「站住!聽我說。」

  另四名大漢本待一擁而上,被這一聲焦雷也似的斷喝驚呆了。君珂丟掉三截棍,繼續往下說:「滾回去告訴你們的主人,少前來獻寶,丟人現眼。殺你們污我之手,你們這些人還不夠塞林某的指縫。明天,巳牌正林某準到貴村拜候。滾!快滾!」

  一名使劍大漢定下神,沉聲問:「尊駕是彭家村請來助拳的……」

  話未完,君珂往前逼進,厲聲道:「豎起你的驢耳聽了,林某乃是遊學路過之人,你們的人不講理對林某無禮,所以林某架了這段樑子,你滿意了麼?,還有,我知道你們都是些高來高去的江湖惡賊,今晚必然前來找我,我警告你們,不要命的可以來,不會有目下的好相與了。滾!」

  隨著暴喝聲,響起兩聲清脆的暴響,大漢「哎」一聲驚叫,被兩記迅捷無倫,不輕不重的耳光擊倒在地。

  另一名大漢沉喝道:「退!咱們認栽。」又向君珂道:「咱們明天見,巳牌正敝村恭候大駕不見不散。」

  說完,命人背起昏厥了的人,一群人威風盡失,在四周村民激動的目光下,狼狽地匆匆而遁。

  彭家村的族長,就站在彭勝安的後園旁,這時激動地奔出,正要向君珂跑去。突然他站住了,他看到君珂在向他搖手,耳中聽到清晰的聲音:「老伯,叫兄弟們退去。石弓村好手未至,勝負難料,小侄不願連累你們,退!」

  老族長怔了一怔,只好點點頭,向四周人群默默地揮手,將人一一趕退。

  ***

  晚間,大廳中一燈熒然,桌上有幾味下酒菜,一壺酒,只有君珂一個人自斟自酌。

  三更正,時辰到了,三更,是夜行人活動的時刻,是不成文的規矩;三流人物,卻不願守這規矩,寧可到四更下手,或者提早至二更。

  君珂往靠椅上一靠,俊面上紅似榴火,拔出長劍一振,再彈指而歌,清朗的吟聲,有鏗鏘的劍鳴相和,如珠走玉盤,字字透人心坎:「把酒花前欲問君,世間何事可留春?縱使青春留得住,虛語!無情花對有情人。

  「任是好花須落去,自古,紅顏能得見時新?暗想浮生何事好,惟有,清歌一曲倒金樽。」

  最後是幾聲鏗鏘的劍吟,徐徐隱沒,卻響起他一聲長笑,劍尖一挑,尖上多了一杯酒,虛空手舉,豪放地說:「姑娘,小生不才,雖非江湖混混,亦非無能之輩,明日定然準時赴約,不勞姑娘芳駕盛意相邀。明日巳牌之後,不知你死我活;今晚權且小休,也許這是人生最後一次良宵,何必血肉相見?小生請姑娘小留片刻,借花獻佛敬姑娘一杯美酒。」

  劍尖移向東面明窗方向,他也站起了。

  綿紙糊的明窗徐徐移張,紫影一閃,進來了一個渾身裹在紫色夜行衣內,透凸而豐盈的蒙面人,身材看去極為噴火,那令人想入非非的完滿曲線,在燈光下著實誘人犯罪。

  人入廳,香風也入廳,一雙大眼睛發射著令人心動神搖的媚光,可惜看不見她頭罩下的廬山真面目。

  此外,她還有兩樣反光的裝飾品,一是背上的長劍,柄上鑲的大紅寶石紅光閃閃;另一樣是薄底子快靴前端的鋼尖兒,銀光閃亮。

  她輕盈地向桌邊徐徐舉步,一雙水亮大眼睛死盯著君珂,小蠻腰輕扭,豐臀地搖,長劍繫結在胸前隨著乳波兒蕩漾,不徐不疾走近,銀鈴也似的語音,在面罩下揚起:「歐陽修寫得好,你吟得更好;可是,有美中不足之處。」

  君珂淡淡一笑說:「好說,好說。請教其理安在?」

  她已迫近劍前,泰然拈起劍尖前擱著的酒杯說:「這首詞你用彈鋏相和,不是太不合情調麼?」

  君珂收了劍,伸手虛讓客座,笑道:「姑娘,小生身畔無弦相伴,奈何?權借劍聲相和,確是不適,小生承教了。」

  夜行人坐下,放下杯問:「你怎知我到了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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