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鋒鏑情潮 | 上頁 下頁
二六


  君珂打量對方好半晌,咧著嘴說:「嘖嘖!了不起,了不起。你要拆小生的骨頭,胳膊有多少斤兩?行麼?」

  大漢將大拳頭在地面前豎起,拳外尖距君珂的鼻尖不過半分遠,狂妄地說:「瞧,試試看,拆你這手無縛雞之力的書蟲骨頭,看是否遊刃有餘?」

  君珂瞠目結舌,倒抽一口涼氣,驚惶地說:「天!這拳頭好大,可以在上面站人。」

  「胳膊上還可跑馬。」大漢加上一句。

  「跑得,跑得,瞧!胳膊多粗?天!我摸摸看肌肉結實不結實。」君珂裝得真像,大袖一抖伸出他那細皮白肉的手掌,果然要去摸大漢的胳膊。

  大漢看了他那軟綿綿的細皮白肉手掌,撇撇嘴,哼了一聲,功行右臂,肌肉成了一團團,說道:「書蟲,摸摸著。」

  君珂輕扣大漢的肩上三角肌,再滑下雙頭肌,說:「好棒,好結實,你是怎麼個練法的?」

  「書蟲,你讀上一千萬本書也練不成。」

  君珂手向下滑,到了肘彎,大拇指一壓曲池穴,說:「沒練到家,這兒就不成。」他用了半分勁。

  大漢「嗯」了一聲,渾身一款,成了根麵條,要向下軟倒。君珂放了手,大漢像條死蛇躺下了,牛眼睛似要凸出眶外,似乎仍不信這是事實。

  君珂似乎慌了手腳,驚叫道:「不好!不好!這位大哥中風,快!快請郎中,救慢了他要死,快!」

  另一大漢吃了一驚,丟了栗木棍向前抱人,急叫:「怎麼了?老四,老四……」

  君珂去翻出篋兒,手忙腳亂地說:「慢些兒,別動他,我翻翻醫書,看可有救急單方。」

  又要快,又要慢,話都讓他說盡了,另一大漢見同伴額上直冒大汗,只能亂推亂拍。

  被制的大漢大概明白了三分,也大概曾經聽說過點穴術,身軀被制,口中仍可說話,虛弱地叫:「逮住這書蟲,他……他弄鬼。」

  大漢一蹦而起,大吼一聲,伸手抓君珂的左肩,急衝而上;左手搗出一拳,攻向君珂的右脅骨。

  君珂向左一閃,驚惶地大叫:「使不得!使不……」他右手信手一撥。

  大漢以餓虎撲羊的姿勢向前衝,直衝出三丈外,「叭噠」一聲,跌了個狗吃屎。如果不是衝向小徑,衝向松樹時,不撞個腦袋開花才怪。即使是衝向地下,他也爬不起來了。

  君珂驚叫一聲,提起衣尾,向村柵門撒腿便跑。在跨過曲池被制的大漢身傍時,腳尖一撥。震開了大漢的穴道,但也踢鬆了他的肘筋,讓他暫時不能逞兇。

  柵門口的人,全感到莫名其妙,相距有一二十丈,自然無法看清是怎麼回事。

  君珂搶入了柵門,立即恢復原狀,搖頭向人群說:「諸位請了,貴村是怎麼回事?那兩位大哥真嚇人,一個發病一個發瘋,你們怎不救救他們?」

  柵門口共有八個人,三位老人五位青年,全用奇怪的眼神注視著他。一名老者伸手一攔,惶急地說:「相公,你犯不著冒生命的危險,快!轉回縣城。」

  「轉回縣城?」君珂訝然問。

  「是的,返回縣城後也不可逗留,城裏有他們的狗腿子,那兒也不安全。」

  「他們能殺人放火?」

  「能的,這兒久已沒有了王法。相公,快走。」老人又轉向幾個少年,低聲說:「為了這位相公的安全,去,把那兩個傢伙綑回放入地窟,爾後再說。」

  君珂伸手一攔,說:「老丈,且慢!小生足跡遍天下,沒聽說過有這種無法無天的所在。小生既然惹了事,自然由小生善後,但有事向老丈請教。」

  「相公的意思……」

  「他們為何如此窮兇極惡?」

  老人家長嘆一聲沉痛地說:「一句話,他們要趕走彭家村的五十戶人家。」

  「為什麼?」

  「為了要奪彭家村的田地。這三年來,我們逆來順受,前後已死了二十三名子弟,無法相抗了。唉!今年秋收之後,大概彭家的祠堂勢將拆走了。」

  君珂冷笑一聲說:「什麼話?反了!對方是些什麼人?」

  「就是南面五里地的石弓村,主事的是荊百祿那無賴,不知由何處請了來幾個慓悍的中年人,下手不留情,殺人如兒戲。其中還有一個女的,美得像朵花,一雙手簡直像閻王的催命符。她帶了一把劍,幸而從未見她拔出,不然……唉!不說也罷!相公,出門人……」

  君珂淡淡一笑說:「老丈放心,小生理會得。」

  他大踏步轉身,走向松林。那兒,兩個大漢在跌跌爬爬,還未爬起來呢。他在兩人身前一站沉下臉說:「好漢們,別裝孩子,站起來!豎起驢耳聽我說話。」

  跌了個狗吃屎的大漢,滿臉的血和泥,正用栗木棍當拐杖,支起了身軀,驀地怒吼一聲,咬牙切齒一棍掃到。

  君珂右手一抄,木棍到手,叱道:「你替我滾!」

  大漢怎能不滾?撒手丟棍,向側「砰」然倒地,滾了幾滾方被樹幹擋住。君珂一聲冷喝,將棍脫手飛擲,「嗤」一聲響,枝葉一陣震撼,松針紛掉而下。

  六尺長酒杯粗,堅硬無比的栗木齊眉棍,貫入一株合抱大的巨松幹上,兩端露出一般長短。

  兩大漢心膽俱裂,如見鬼魅,乖乖!沒有萬斤神力,怎能辦到?君珂突然撤下長劍,比擬著兩人,聲色俱厲地說:「你們聽了。我姓林,名君珂,一個遊學的書生,卻天生有管閒事打抱不平的怪毛病。今天你們找我的麻煩,我自然也要以牙還牙。我要在這兒逗留數日,你們走著瞧,動拳腳,林某亦用拳腳回敬;動刀劍,這把劍要貫穿你們的胸膛,仔細瞧,看看長劍利否?」

  「克察」一聲,身側一株約三圍大的松樹,應劍而折,撲簌簌倒下了。

  君珂收了劍,又道:「回去告訴你們的主人,明天,我到貴村走走。今天要找我,我在彭家村等著。林某與彭家村無親無故,但相信他們不會趕我。滾!快滾!記住:明天巳牌正,林某要到貴村拜會貴村的厲害人物。」

  他目送兩個臉色死灰的大漢,狼狽著走向村旁河岸急遁,方大踏步走向村中柵門。

  柵門左右,這時已圍了三四十名男女老少,一個個目定口呆,全用奇異的眼神向他注視,並紛紛自行讓路。

  他走向先前老者身前,含笑放下書篋長揖說:「請老丈行個方便,小生要打擾貴村兩天。」

  老人臉色仍是默默地,慌忙回禮說:「相公明鑒,村中怎敢留相公的大駕?非是小老兒不通情理,委實是大家的身家性命……」

  君珂也知不可勉強,說:「貴村可有無人居住的空屋麼?」

  應聲閃出一個年輕小伙子,向老人大聲說:「三伯,請讓侄兒接這位相公去住。我一條命,拼了。」

  老人未否置答,君珂問:「大哥是一個人住麼?」

  小伙子苦笑道:「家人早搬走了,我在守家,也準備到時拼命。」

  「大哥尊姓大名?」

  「本村人全姓彭,小弟叫繼宗。」

  「好,繼宗兄,打擾你了。」他又向老人說:「請老伯告訴大家,說小侄住在繼宗兄處,他們來找我的話,可告訴他們,小侄打發他們走路。」說完,拾起書篋兒,隨繼宗走了。

  村中不大,只有五十戶人家嘛!中間是祠堂,村北村南是村柵門,每戶人家相距都有一段距離,便於建曬穀場和牲口欄,看去甚為零亂,但房屋卻是宏大寬敞,建材和格局都不俗。

  祠堂西面不遠,是彭勝安的府第,大廳五間九架,瓦獸屋脊,用青碧繪飾。大門是三間五架,大門陸離已脫剝不堪,獸面錫環已現黑灰色,門關得緊緊地;顯然,主人已經離開太久了。只有側門可以出入,有兩個老家人在內照管,過些時候,可能面目全非了。

  繼宗的宅院,正好在彭勝安的大宅後端,是一所三間的宅院,明窗淨几,倒也潔淨清雅。

  繼宗家裏並不是一個人,還有一位堂叔,這位堂叔,叫凱良,只有三十餘歲,人也相當雄壯,也是個隨時準備拋頭顱的拼命三郎;因為他排行第三,曾受了三次重傷而不死。

  凱良聽繼宗說了經過,高興得上了天,親熱地和君珂寒暄,並親為他打點宿處,並請一位大嬸下廚治酒食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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