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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其次是巡撫署的人。毛巡撫是地方大員,他的人與李太監的爪牙走得很近,狼狽為奸卻又各自發展實力,同樣在暗中勾心鬥角。

  等而之下,巡按府也陰養了一些人,但起不了多少作用。巡按徐吉表面上與毛巡撫蛇鼠共穴,骨子裏毛巡撫把徐巡按看成有潛在威脅的競爭者,像防賊一樣,不許徐巡按過問重要事務。因此徐巡按心知肚明,乖乖順順擺出安分守己的姿態,以免惹禍上身,明哲保身糊塗裝到底。

  至於地方官的巡檢、捕快等等,府衙與及長洲吳縣兩縣有數百名之多,這些人只能管一些城狐社鼠,根本不敢參與有來頭的人辦案。這些人恨透了上級的人作威作福,消極的抵制拖拉推託敷衍塞責,甚至暗中扯他們的後腿,所供給的消息絕大部分是假的。有所圖謀的江湖群豪,就在這些治安人員勾心鬥角的夾縫活動。

  旱天雷的出現,僅引起極短暫的騷動,誰也不相信這個名震天下的江洋大盜,會鬧得無聊跑來蘇州作案。

  姬玄華的出現,反而比旱天雷更吸引有心人的注意,至少巡撫署與京都來的緹騎的注意力,皆被他輕而易舉吸引過來了。

  ***

  他住在吳中老店,擁有一切合法的旅遊證件,最重要的身分證明路引不是偽造的,他是可以公然居留的旅客。

  即使是偽造的,巡檢捕快無法加以證明。浪跡江湖的各路英雄,所持用的路引,十之九是偽造的,完全可以亂真。那年頭,在蘇州如果要求證一張來自漢中的路引,到底是真是假,恐怕得花上三五個月時間至原籍查證,除非該人是十分可疑的萬惡要犯,地方治安人員誰也不願意找麻煩。

  因此,除非有人用不合法的手段對付他,他可以安全的合法居留,在官府沒落案,他不怕官府查問。

  如果有人用不合法的手段對付他,他就可以作為大鬧蘇州的藉口了。一早,他交代店伙,要僱舟遊太湖,需在湖上逗留三至四日,將行李交櫃,保留所住的上房,打點妥當,這才一身輕鬆至食廳早膳。

  食廳有不少旅客進食,都是來蘇州遊覽的旅客,有事前來蘇州洽辦的人早就結賬離店了。早點十分豐富,蘇州人一天吃五餐,小吃點心之多,天下聞名,北方人到江南,對這種精巧的食物,大有不夠果腹的感覺,真沒有一碗大型牛肉泡饃,加一斤肉脯兩壺燒刀子來得實惠夠味。

  他人高馬大,點心吃了十幾味,正在大快朵頤,桌旁來了三位不速之容。

  為首的人鷹目高聳面目陰沉,說話嗓音刺耳帶有幾分鬼氣,腰間纏了一根合金勾魂鏈,正是生死一筆的得力臂膀,勾魂無常郝宏遠,一個魔字號的心狠手辣,威震江湖的殘忍屠夫。

  另兩人一男一女,男的高大慓悍,女的粉面桃腮曲線玲瓏,都佩了劍,穿了華麗的勁裝,外表的氣概,已表現出他們的身分特殊。

  自從民變之後,具有特殊身分的人,在城內外走動耀武揚威,一府兩縣的治安人員,見到這些人寧可視而不見,或者乾脆溜之大吉免生是非。

  「聽說你要遊湖。」勾魂無常拖出條凳,在對面落坐,陰森刺耳的嗓音令入聞之心悸,臉上的神情也令人一見膽寒:「姬小輩,雅興不淺。」

  「沒錯。」他大剌剌地據桌大嚼,目光泰然掃了三人一眼:「在下不遠數千里來游江南,江南的水以太湖為代表性勝境,慕名而來,當然要一遊以不虛此行。喂!你幹什麼的?管我是否遊湖?」

  他並不認識勾魂無常,態度亦近狂傲,勾魂無常居然不冒火,禁不住陰笑。

  「我幹抓人殺人的事,最近已先後殺了二十餘個人,都是些不知天高地厚,自以為了不起的雜碎。」勾魂無常說出一串飽含威脅性的話:「小輩,你最好不是雜碎。你猜對了,在下正是管你遊湖的人。」

  「混蛋!你怎麼管?」他重重地放下筷子,虎目一翻出口傷人:「我僱一艘小舟,叫一個粉頭,倉裏面只容得下一男一女,你想擠進來混賬?沒胃口,在下不喜此道,免談。」

  「該死的雜碎,你的口好惡毒可惡。」勾魂無常勃然大怒,拍桌而起。

  剛站起,卻像中邪般僵住了。

  姬玄華手邊的一根竹筷,突然自行飛起,速度駭人聽聞,快得幾乎目力難及,兩翻騰飛旋而出,筷尾恰好在轉正時擊中目標。勾魂無常不但被擊中,甚至不曾看到竹筷是如何飛起。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姬玄華倏然而起,舉起手中的另一根竹筷:「我對你們這些動不動就下毒手殺人的雜種,十分憎惡,快要無法忍受了。昨晚那三位仁兄仁姐,大概沒把我的話帶到,所以今天你們又來煎迫,在下有權以牙還牙。大不了在下放棄遊江南,放手大開殺戒一走了之,日後再來,是你們逼我大開殺戒的。」

  桌兩邊的一男一女,驚得絆倒長凳退了三步。

  他手中的竹筷指向男的,可把男的嚇了一大跳。

  大名鼎鼎的勾魂無常,莫名其妙地一照面便被制住了,地位低武功也低的一男一女,那有勇氣一拼?

  「閣下,咱……咱們並沒向你動……動手。」男的嚇白了臉,急急分辯:「你……你講不講理?」

  「你們這些混蛋居然講理?」他冷笑。

  「咱們只是奉命監視你的人。」女的說:「你要遊湖,咱們是一番好意,願意替你僱船,當然另行僱船跟蹤你。上級所差,身不由己,咱們的確奉命不向你挑釁,只要知道你的舉動不威脅到咱們的安全,也要知道你到蘇州來是不是為非做歹。」

  來軟的,他的氣消了一半。

  隔桌伸手,他一掌按在勾魂無常的胸口,奇異的勁道直貫任脈,解了勾魂無常被制的鳩尾穴。

  「好,我也講理。」他坐下沉聲說:「姑且相信你們沒含惡意,負責監視的人身不由己,但下不為例,離開我遠一點以策安全。我會自己僱船,如何跟蹤那是你們的事,滾吧!別在這裏影響我的胃口。」

  勾魂無常快要氣瘋了,伸手急解腰間的勾魂鏈。

  「你一亮兵刃,我一定打斷你一雙狗爪子。」他安坐不動,語氣並不凌厲,卻流露出一個絕對強者的霸氣:「如果我沒有把握整治你,會替你毫無條件解穴道?自作孽不可活,大概你活膩了。」

  勾魂無常清醒了,解鏈的手發僵,清醒便知權衡利害,進退維谷不知是否該將鏈解下。

  「郝爺,我們走吧!」女的及時解圍:「只要他離開府城,便沒有我們的事了。」

  三人狼狽而走,灰頭土臉。昨晚三個人栽了。今天三個更高明的人也成了喪家之犬,逐次試探未能洞燭機先全力相圖,暴露了指揮者逐次用兵的無能作為。

  等到大援趕來,姬玄華已經鴻飛杳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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