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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他循蹄跡急走,距官道還有一二十丈,鎮東的柵門內蹄聲如雷,二十餘匹健馬狂風似的衝出。柴八爺帶著崆峒派的弟子無巧不巧地恰在這時找來了。

  他所站處,正在廟與鎮之間的荒野中,相距甚近,馬衝出柵門,十餘丈便是他所追尋的馬跡進入官道處。

  他並未在意,在官道上奔馳的馬,不會從路側馳過,還不至於搞亂或湮滅了路側的蹄印的。

  他還沒看情柴八爺的臉目,只看到前面八名穿大紅道袍的崆峒弟子,但聽到叫聲便知不妙,馬群已經折回,馳入原野中,向他狂馳而來。

  「不!不……」他拼力大叫,想阻止這群人馬不要踏亂了他所要追尋的蹄跡。

  可是,已來不及了,二十餘匹健馬一踹,任何痕跡也會消失了。

  他看到了柴八爺,心中一懍,知道崆峒弟子到了。他不是愚蠢的人,可不想在這時逞匹夫之勇,扭頭展開輕功,向梁公廟急奔。

  短距離中,馬趕不上輕功已臻化境的人,他全力施展,快逾狂風。

  「小輩休走!」一名老道大吼。

  他不予置理,撒腿狂奔。

  八老道自恃了得,飛躍下馬,放腿急趕。後到的人見老道下馬,也就紛紛勒住座騎下了雕鞍。

  「小輩站住,貧道有話問你。」領先的中年老道一面狂追,一面大叫。

  對方人多勢眾,有理說不清,秋華不加理睬,進入了廟側。

  ▼第十章 秘卷觸目驚

  老道們會錯了意,以為秋華要在廟中藏身,用暗器計算他們呢,藝高人膽大,他們不怕,奮勇追入。

  豈知秋華根本沒作在廟中決戰的打算,從廟側進入,抄近道搶出了廟門,到了座騎旁飛身上馬,向東飛馳,等八老道追出廟門,他已遠出十丈外,奔上官道,向東絕塵而去,一面大叫道:「雜毛們,咱們回頭見。」

  柴八爺帶了座騎到了廟前,秋華已遠出百十丈外,八老道心有不甘,為首的老道上馬大喝道:「追!貧道不信他能逃上天去。」

  二十餘匹健馬狂風暴雨似的向東追。馬匹有好有壞,追了五六里,二十餘匹馬成了半里長的零落行列,最先的十一匹馬彼此之間也拉遠至丈外。八老道三騎在前,柴八爺和兩名得力保鏢在中,另五騎在後,追了八九里,前面已失去了秋華的蹤跡,他們只能循蹄跡狂趕。

  再追了兩里地,秋華的蹄跡居然消失了。

  秋華已離開了官道,從北面繞走,穿林越野,到了淺水牧場最東面的槽倉附近,找一處山丘藏身,準備入暮時分返回昭仁寺與小白龍會合,商量對付崆峒弟子的計策。

  那時,武當開山立派為時甚暫,還未正式廣收門人。張三丰自己則雲遊在外,從未在武當逗留,聽說在武當主事的人,是他的親傳弟子馮一元。總之,武當派弟子尚未正式在江湖中走動,但武當派首創的內家拳絕學,已經成了武林朋友耳熟能詳,但似信非信的怪談了。

  其實,武學並無內外之分,只不過張三丰本人是修真羽士,羽士們自古即重視養氣修真的所謂性命之學,特別重視練氣術,揉入拳術中去蕪存菁,加以宏揚光大而已。但在當時那些守舊人士心目中,卻名之為邪魔外道,食古不化,對武當諸多非議。

  可是,在這些人的內心深處,卻又默默地承認內家拳確有獨到之處,而且無可否認的事實,更令他們生出妒嫉的念頭,因為前往武當挑釁的人,可說無不鎩羽而歸,武當內家拳反而名震天下,譽滿武林。

  因此,風波又起,第一個出面否認武當是內家拳創始人的反對者,便是崆峒的掌門人正一道長,說崆峒派立派三千年,方是貨真價實的內家拳始祖。

  至於當時的武林北斗少林派,卻一笑置之,並未重視此事,原因是少林的有道高僧們,禁止門人子弟妄論是非。少林派以禪功見長,禪功其實就是內家養氣奇學,是真正的所謂內壯工夫。但禪功不傳俗家弟子,俗家弟子的氣功,不是有根基的人,也不予輕易傳授,因此真正出類拔萃的門人為數甚少,他們保持名門大派的風度,不作任何引起爭執與有傷和氣的評論。

  武林中雖則高手輩出,人才鼎盛,但大多是藝自家傳,各具絕學,極少開山立派的事發生,因此真正以門派稱雄的人,少之又少,以少林來說,少林弟子從未承認自己是少林派的弟子,只稱少林門人,是外人硬給他們加上一個派字的。

  崆峒的老道們稱他們的祖師爺是廣成子,當然有點胡說八道。但崆峒的拳劍,無可否認確有他們的長處,源遠流長也是事實,但以往並未稱派也是事實,他們之所以和武當爭名,僅是幾個懷有野心的人所作的無聊舉動。可是,崆峒偏處西北,地方色彩濃厚,又沒有朝廷支持,要和武當爭名實非易事,所以著手改弦易轍,不再據守西北,開始派出門人在江湖走動,擴展實力,並廣羅門人子弟,要造就大批出類拔萃的門人,和武當分庭抗禮。目前他們正在擴張期,因此任何有關爭名打鬥的事,他們都毫不猶疑地參與,不再固守平涼一帶地盤。

  武當派崛起江湖,在當時算是時勢所造成,想不到以後數百年中,流毒所至,造成了門派紛立,各爭短長的武林大混亂局面。到了明末清初,加上了反清復明的因素,形成了門派林立的畸形現象,三個人可以稱門,四個人也可稱派,鬧了個烏煙瘴氣。

  秋華知道崆峒弟子不可輕侮,因此不願逞匹夫之勇和他們正面狠拼,以一敵八他毫無把握,再加上柴八爺的人,更無僥倖可言,所以暫行迴避。

  但他並不怕崆峒的絕學,崆峒的老道嚇不倒他,他要找機會打發他們走路。這裏的事他絕不放手,目前淺水牧場已經就範,豈能為了幾個崆峒門人而功敗垂成,一走了之?沒有人能阻止他了結這件即將成功的大事。

  時光尚早,他必須等到天黑。

  撫弄著西海怪客的打狗棍,他感到心潮洶湧。江湖人與政事絕緣,行俠仗義與王法抵觸,因此大多數的江湖人,多多少少與官府誓不兩立,不容於當政的人。古春秋遊俠以朱家郭解為代表,武林朋友無不以效古春秋遊俠為榮,但卻對郭解的悲慘下場似乎無動於衷,這證明了武林人物與官府的對立現象,認為理所當然,不足為奇。可是,西海怪客以一個草野小人物,居然對一個亡命遜皇效忠,豈非怪事?僅僅以同情失敗者的理由加以解釋,這是不夠的,那又為了什麼?他百思莫解。

  他不再多想,忖道:「天都峰十二耆宿大會,決定了保全遜帝的大計,他們分處天南地北五湖四海,各負秘密使命。目下鮮于老前輩身死宜祿,西北大局自然瓦解,我是不是該將這消息告訴其他的與會耆宿呢?」

  其實,他對十二耆宿陌生得緊,西海怪客只告訴他另外三個人,他們是張三丰、少林明業大師,與獨角龍範松。張三丰與明業大師一道一僧,像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在峨嵋不見得能找到他們,何況連當今皇上派人遍搜天下也未能找到他們。獨角蛟目下縱橫七海,在海上稱雄,要找這位天下第一條水上好漢,談何容易?其他八人是誰?西海怪客並未告訴他。

  「我想,我得入川去找找張三丰和明業大師。」他自語。

  一面思量,他一面下意識地撫弄著打狗棍,突然發現打狗棍上端的竹節有異,不是原來的竹節,而是用黃色的木塞塞住的,一時好奇,他用飛刀挑出了木塞,怔住了。

  黃竹打狗棍粗如雞卵,這種竹幾乎是實心的,但這一端已用鑽子鑽空,木塞挑出,裏面有黃絹捲成的小布卷。

  他略一遲疑,最後忍不住了,倒出了布卷。

  薄絹共有三卷之多,每一卷長有八寸,他信手打開其中之一,又是一怔。

  開卷第一行大字,寫的是:「大成練氣術。」

  卷長八尺,卷後的具名是:「沿海伏龍丹士。」

  第二卷卷首只有四個字:「拳經劍譜。」

  卷後的具名是:「西海怪客鮮于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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