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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九


  「本夫人不是善忘的人,倒是你得需要有人提醒。當初訂約時,本夫人就曾經明白地表示過,不論你們請來多少人助拳,本夫人絕不接受任何人指揮。至於是否與你們請來的人合作,本夫人可以依當時情勢來決定取捨,有權選擇何人合作,也可拒絕合作的要求,沒錯吧?」

  「多兩位高手,是否對你有利些?」

  「他們並不是高手。」天驕夫人冷冷地說。

  「哼!你就不敢試一試他們的藝業。」天孤的口氣有說不出的輕蔑:「女人嘛,就是見不得年輕英俊的男人。沒見面之前,你聽莊主說要他陪同你見機行事,你就信口開河,說兩個小伙子如能在你手下支持三招,你便答應讓他們隨行。可是,一見了面,你便……」

  「姓鄭的。」天驕夫人倏然站起,水汪汪的大眼冷電乍現:「只有一個辦法,可以趕走你心中的齷齪念頭。」

  天孤鄭川臉色一變,警覺地徐徐後退,氣氛一緊,空間裏,流動著濃濃的殺氣。

  「老夫不與你計較。」天孤鄭川退至安全範圍外:「也承認你天驕夫人的武功修為,比老夫深厚些。」

  「你敢給本夫人打賭,你跌下江去一定死不了嗎?」天驕夫人冷笑著逼進。

  「老夫從不與人打賭,那是最無聊的事。」天孤仍在退:「你也不至於將老夫打下江去,因為你需要老夫接應,替你免去後顧之憂。」

  「少你一個人,本夫人同樣會把事辦好……」

  「少我一個人,有人堵住這條路,你就退不回來。」天孤鄭川口氣轉軟:「算了吧,這時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你我是分別拴在繩兩端的兩隻螞蚱,跳不了你也飛不了我,還是各辦各事算了。那兩個小伙子大概快到了,你該動身了吧?這裏交給我。」

  天驕夫人氣消了一半,哼了一聲扭頭便走。

  天孤鄭川狂笑一聲,倚著坡壁目送天驕夫人去遠,恨恨地咒罵:「你這該死的老淫婦,總有一天……」

  話未完,身後突然傳來一聲令人汗毛直豎的咆哮聲,腥風入鼻。

  老傢伙吃了一驚,火速轉身回顧,倒抽一口涼氣,手一抄長劍出鞘。

  一頭背青腹褐,腋生金毛的六尺高巴山人猿,正站在路中向他齜牙發威,右爪抓了一段五尺長樹棒,左肩上蹲伏著一頭斑貓。

  稍遠處,站著一位荊釵布裙,卻流露著高貴風華的中年婦人,半百年紀依然肌膚瑩潔,一雙靈眸依然光彩照人,穿的樸素,那端莊高貴的風華毫不減色。她手中,捧了一柄古色古香、形態古樸的蒼木雲芝。

  「符夫人!」天孤鄭川變色叫。

  「你以為你們的詭計得逞了嗎?」符夫人冷冷地問,臉色莊嚴。

  「你……」

  「你這一面是疑兵垂餌。」符夫人向茅屋的南面一指:「耿莊主帶了十餘位高手亡命,大概已經到達寒舍後方,候機發動了。」

  「你們好像早有準備了?」天孤訝然問。

  「一月前你們的人到達歸州佈置,我們便著手等候貴客光臨了。耿莊主一代梟雄,最會利用別人為他賣命,他那些臭味相投的豬狗朋友,必將隨他前來壯聲勢。所以,愚夫婦必須作最壞的打算。三座茅舍久久不見人蹤,你不感到奇怪嗎?」

  「你們都離開了?」

  「我不是在此地嗎?耿莊主的朋友中,交情最深厚的該算十一道,他來了嗎?」

  「十一道已經死在陝西,你們用不著防範他了。」天孤毫無機心地說:「耿莊主與尊夫四十年前的過節,並未隨歲月之流逝而淡忘,終會有結算的一天,尊夫隱世三十年,逃避不是辦法,符夫人,今天恐怕就是大結算的時候了,一切付諸天命吧。」

  「對,真是大結算的時候了。」符夫人莊嚴地說:「有件事必須告訴你,拙夫三十年隱世,絕不是怕耿莊主或其他的人尋仇,而是寄情於山水,尋覓清淨之地參修。既然你們找上門來,愚夫婦是不會逃避的。」

  天孤仰天發出兩聲長嘯示警,然後亮劍說:「船到江心,馬行狹道,已沒有什麼好說了,你我就在此地一決生死吧。」

  符夫人淡淡一笑,泰然地說:「你們人多,老身還不想浪費精力,與無關緊要的人拚命。你看看這頭巴山人猿,它正在等候號令撲擊呢。」

  巴山人猿的產地並不限於巴山,三峽的山區早年為數甚多,由於長相獰惡,難免受到人類的仇視,雖然它是素食的,與人無害。再就是人不斷深入山區墾屯、聚居,侵佔了禽獸的地盤,自然生態也就逐漸改變。這種群居,畏羞、素食、繁衍力弱的巨型猿類,數量愈來愈少,人類的獵捕濫殺,已使許多珍禽異獸瀕臨滅絕邊緣,巴山人猿就是其中之一。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行走三峽的人,目下所聽到的已不是猿啼,只是一些猴子在叫而已。人與人之間,也在你砍我殺,何況人獸之間?

  巴山人猿除非受到攻擊,或者為了保護幼猿,通常不會主動攻擊人類,見人便悄然走避,並不如外表那麼兇猛唬人,雖則力大無窮,但畢竟沒有人類的刀槍厲害。天孤鄭川並不怕人猿,傲然地說:「符夫人,不要讓這些畜生送死,人猿雖是龐然巨獸,但絕沒有猛虎兇猛。老夫雖然老了,劍也不適宜殺虎,但對付三五頭猛虎仍無困難。」

  「話不要說得太滿了,閣下。」符夫人說,蒼木靈芝一揮,異鳴聲入耳。

  人猿一聲怪叫,疾衝而上,居然會使用爪中的木棍,劈面點出而不是用劈。

  天孤鄭川上當了,伸劍搭住了木棍振腕發力將根崩開,便待搶入變招屠猿。可是眼一花,猿肩上的大斑貓突然凌空撲到,快逾電光石火。

  他已來不及用劍對付貓,百忙中大喝一聲,左掌斜劈迎面撲來的斑貓。

  「撲!」掌擊中了斑貓的腰脅要害,斑貓厲叫著斜飛而起,飛越兩丈外飄出崖口,向下面百十丈的江面飛墮。

  巴山人猿已退出丈外,爪上的樹棍已經失了蹤,四爪著地不住咆哮。

  天孤鄭川下意識地用左小臂在胯骨上磨擦,冷冷地說:「沒想到你竟然能訓練出猿貓合擊術,可惜用來對付我這種武林高手,排不上任何用場。」

  「可惜我那頭山貓。」符夫人不勝惋惜地說:「其實它不是貓,叫豹貓,也叫石虎,野性難馴,這頭石虎費了拙夫不少心血。」

  「馴獸來對付人,白費心血乃是必然之事。」

  「你那一掌很厲害。」

  「那是當然。」

  「可惜,你的手臂好像被石虎抓傷了,你並未勝利。勝而不利。」

  「石虎的爪子的確很利。」天孤鄭川舉起左手瞥了一眼:「脈門上方袖破皮也被抓了四條細血痕,小小的抓傷,算不了一回事。」

  「你走吧,快去與耿莊主會合,希望你還來得及。」

  「來得及什麼?」

  「來得及讓耿莊主替你收屍。」

  「胡說八道!老夫要與你……」

  「你知道拙夫的名號嗎?」符夫人含笑問。

  「誰不知道六合瘟神的名號?」

  「那頭石虎的爪牙,平時本來就有致命的腐屍毒,再加上拙夫的瘟毒,你不覺得傷口正在發麻嗎?」爪傷早就發癢發麻,不然天孤何必將手臂壓在胯骨上磨擦。

  天孤大吃一驚,但不相信,冷笑說:「尊夫的瘟毒固然令天下武林朋友變色,但還沒聽說可用畜生帶毒傷人。」

  「信不信那是你的事,你可以運功至手臂,看你運劍的勁道是否意到神到?我取和你打賭,你已用不上三成勁了。尤其是左手,你抬手試試,看能不能向上直舉。」

  天孤鄭川臉色驟變,變得蒼白失血,雙目睜圓,眼珠似要突出眶外,驚怖駭絕的神色極為怕人。

  「舉起手來呀!」符夫人大聲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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