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大刺客 | 上頁 下頁 |
一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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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這些東西,你知道是誰的物品?」王九功說,舉手一招。 一名爪牙奉上一隻布包,放在長案上打開。那是婷婷的包裹遺留物,香囊蘭香沁鼻。 毒龍瞥了各物一眼,冷冷地說:「本座從沒見過這些東西。」 「不要掩飾了,統領。」王九功大聲說:「你派去的這個鬼女人,屠殺了我兩位最得力的助手黑白兩喪門,你得負完全責任。」 「什麼?胡說八道!你……」 「我問你,他是不是蕭萬里的女兒?」 「蕭萬里的女兒?」毒龍變色問。 「你想否認?」王九功大聲說:「梁公公早就懷疑你與林小狗暗中勾結,看來不是空穴來風了。」 「你是說,那兩潑婦除了龍小賤人之外,另一人是蕭萬里的女兒?沒有錯?」毒龍問。臉上有興奮的神色,也有強行壓抑的憤怒。 「告訴你,上林苑綠苑蘭宮不要說人,連一草一木也瞞不了我王九功。」 毒龍獰笑著招來兩名黑衣殺星,不再理會王九功,向一名殺星說:「兄弟,辛苦些,你追上寇老五,叫他把人帶到老榆溝守株待兔。」 「哦!上次的老地方?他會去?」殺星問。 「不錯,他會去的,有人會帶他去。」毒龍語氣深具自信。 轉向另一名殺星說:「你趕到渡口,找到范善昌,要他趕快把老朋友接過河來,馬上就走。」 王九功冷冷一笑,陰森森地說:「你那位老朋友來了,他得還我公道,我等他。」 「你少給我搗亂。」毒龍厲聲說:「你如果礙手礙腳,不會有好處的。」 「統領在威脅我嗎?」 「你心裏明白。副統領,你不能怪我,老朋友把人派出去,連我都不知道。你也不能怪他,他也是為你我打算,林小狗如果逃掉了,後果你我心裏明白。本座只能說,對貴手下黑白兩喪門,本座深感抱歉和遺憾。」 「難道……」 「九功兄,冷靜些好不好?那丫頭如果不有所表現,怎能取信於林小狗?咱們這次千里追蹤,始終未能掌握小狗的確實行蹤去向。這一來,不啻替咱們指出小狗的墳場所在地,只等咱們去替他覆土,難道你不滿意?九功兄,損失三五個人,值得的。」 王九功氣消了一半,哼了一聲說:「統領,你那位老朋友還在河西?」 毒龍點頭說:「他們是另一路,本座也不希望暴露他們的身分,如非必要,不打算動用他們。」 「統領,這裏面恐怕另有陰謀。」 「什麼陰謀,你是說……」 「如果人真是你那位老朋友派出的,那麼,他們沒有理由仍然留在河西,早該趕到前面等候的魚兒上鉤入網,不錯吧?」 「這……對呀。唔!似乎有點不對。」毒龍說,粗眉攢聚,不住沉思。 「你也懷疑了?」王九功追問。 「我不喜歡這種撲朔迷離,難以控制的情勢。」 「恐怕你那位老朋友不過河來了。」 「備馬!」毒龍向手下大叫:「我趕回去看看。」 「你走得開?」 「你暫時替我主持,留心北面的山區。」 「如果你那位老朋友不聽范春昌的催請,拒絕過河,怎辦?」王九功追問。 「他敢不來?哼!我過河去拖他過來。」毒龍大聲說。 毒龍這一走,錯過了大好機會。 林彥的腳程,快得出乎毒龍意料之外,當夜大雨中離開了大黃村,雖然丟失了座騎,三人冒著狂風暴雨,放開腳程急趕。他知道神州三傑在史村等他,恨不得插翅飛往史村。同時,走狗們已經追及,他必須加快趕到前面去,保持安全距離。 五更天,他們越過了稷山城,天亮便到了小杜村,找到千里追風留在此地的信使,重新獲得座騎,抄捷徑改定平陽府的太平縣投宿。 南北大官道在平陽至聞喜一段,分為二線,太平一線稱西路,曲沃一線稱東路,中間隔了一條汾河。史村在東路,位於平陽與曲沃之間的中途站,後來設驛,可知道這座村莊並不小。 史村附近行政區錯綜複雜,上行有五六座村莊,卻分別由三縣管轄。北行五六里,第一座小村叫白雁村,村北向右岔出一條小徑,通向東北三里外的老榆溝。村東也有一條小徑,可通東面的浮山縣。 在一位信使的引領下,四匹馬在入暮時分到達白雁村,在村東一家農舍前下馬,門開處,神州三傑偕同三位健僕迎出,金筆生花呵呵大笑道:「小兄弟,算算你也該來了,辛苦辛苦。」 林彥飛躍下馬,上前行禮,替婷婷引見畢,誠懇地說:「三位老哥哥義薄雲天,小弟銘感五衷,大德不言謝,小弟心裏記得就是。樊老哥,找到我魯叔了嗎?」 三傑的臉色暗下來了。金筆生花強笑道:「小兄弟,旅途勞頓,屋裏坐,等會兒再說……」 「老哥哥。」林彥抓住了金筆生花的手臂,不幸的預感,像浪潮般向他襲擊,嗓音都變了:「請告訴我。」 「告訴他吧,早晚要告訴他的,他有權知道,他不是一個脆弱的、受不起打擊的人。」金簫客黯然地說。 林彥只感到腦門「轟」一聲響,隨即萬籟俱寂,渾身發僵,呼吸似乎有點困難,喉間便被甚麼東西堵住了。 「我們來晚了三個月。」金筆生花挾住他愴然地說:「他受傷沉重,身中五處重創,內腑離位,四肢失去活動能力,頭部受過打擊,一直就昏昏沉沉知覺模糊,拖了將近半年,終於……他終於去了。」 「魯叔。」他痛苦地叫。 「我們所住的這一家,主人宋永嘉,他就是將魯老救回的人,盡心奉養一個瀕死的陌生人半年之久,生養死葬,將魯老視同家人,這份高貴情義感人肺腑,舉世難求。小兄弟,你要用子侄禮拜謝他。」 宋永嘉一家五口,是本地樸實的農人,年方四十,一妻兩子一女,生活相當清苦,居然對一個垂死的老乞兒伸出同情憐憫之手,奉養半載生養死葬,委實難得。林彥執子侄禮拜見畢,眾人在廳堂中就座,問起救虯鬚丐的經過,不勝唏歔。 據宋永嘉說,他是在一個淒風冷雨的清晨,在北面的老榆溝,一座久廢了的溝邊小廟旁,發現已重傷垂危的虯鬚丐,躺在茅草掩蓋的幹溝裏,惻隱之心驅使他不顧危險把老人背回來。此期間,老化子偶或有短期間的清醒,可以讓人扶扶著到村前村後散散步。老人家去世後,身上只留下幾件隨身小物件。 宋永嘉取來一個徑尺大的古舊革囊,裏面有幾錠碎銀,火刀火石紙媒管筒、鹽包、幾塊飛蝗石。唯一值錢的東西,是老花子左腕上的六寸寬皮臂套,四排護套釘全是金製的。 臂套證實了老花子的身分。林彥指出臂套是榮叔替虯鬚丐訂製的,因為虯鬚丐的左臂腕後外側近陽谷穴處,生了一顆小指頭大的血痣。血痣也就是所謂動脈瘤,稍一受傷便會血流不止,而與人交手時,這處部位最易受傷,因此榮叔訂製了這具護套給虯鬚丐防身。 談及發現老花子的經過,宋永嘉說:「說來也真是巧,去年冬來得早,十月初已經下了兩場雪,為了準備歲杪的肉食,必須早日獵些飛禽走獸過冬。這幾年風不調雨不順,一年比一年難過,附近的人,所養的牲口一年比一年少,誰家不是靠飛禽走獸過冬?老榆溝一帶,有不少八九斤重的野兔,我在那兒沒了不少套兔的陷阱,天不亮就得前往收取獵物,去晚了可就被別人取走啦!那天要不是早一刻發現他老人家,恐怕他就得流盡鮮血死在溝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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