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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一


  「大叔,魯叔他老人家,生前可曾提及出事的經過嗎?」林彥問。

  「沒有。哥兒,那真是個鐵打的,前胸背後五處全是致命的創傷,換藥時連哼都沒哼一聲。問他,他只會搖頭。有次我好像聽他說了一句清楚的話。」

  「什麼話?」

  「好像是見了鬼啦四個字。」

  「見了鬼啦?」林彥沉思自語:「這話有何用意?」

  在對面下首悶坐的婷婷臉色蒼白,坐立不安。

  「大叔,那天晚上附近可曾發現異常的事?」

  「沒有。」宋永嘉答得很肯定。

  「老榆溝附近有人住嗎?」

  「沒有,那一帶全是荒野,生長著不盡的榆林,沿溝黃蘆密佈,走進去不見天日,經常可發現大青狼,平時連膽大的人也不敢接近。西面兩里地是大官道,榆林一直沿伸到官道西面的汾河河灣。」

  「魯叔必定是從官道附近,負創逃向老榆溝的。」林彥說:「出事前後,可有大批車馬通過?」

  「那已經是五六天以後的事了,聽說是什麼欽差的貢品過境。」

  「那就怪了。魯叔應該是跟著貢品走的,為何先走五六天?那麼,魯叔的死,與欽差府的走狗無關了。唉!可惜婷婷未能在巫山神女口中間出口供,但那潑婦已招出魯叔的打狗棍,是王九功交給她的。哼!我會找到狗東西,他必須從實招供。」林彥咬牙切齒地說。

  「彥哥。」婷婷怯怯地說:「魯叔死在走狗手中是不會錯的,殺他的人也是奉命行事,死在魯叔手下的人也為數可觀,你又何必激動憎恨不休呢?那會影響你的情緒的。」

  「婷婷,我承認我對此事的態度有點偏激。」他的情緒並未平靜下來:「我不是聖賢,我不能原諒那些為名利而賣身投靠的走狗。親痛仇快,人之常情;魯叔是榮叔唯一的知己,我為他老人家報仇,並不完全是為了私怨,只有懲罰那些助紂為虐的人,才能阻止那些喪心病狂的人為梁剝皮賣命。從現在起,落在我手中的走狗,殺無赦!」

  婷婷打一冷戰,倒抽一口涼氣,林彥臉上的殺機,令她心中凜凜,悚然而驚。

  「我記起來了。」宋永嘉說:「那天晚上,村西胡家的大牛,在河灣與幾個潑皮的烹狗,曾經聽到路東一帶林子裏傳出可怖的鬼嘯聲。由於那一帶經常鬧鬼,因此他們並未在意。」

  「魯叔是個不信鬼神報應的人。行事光明正大無畏無懼,他絕不會真的見了鬼,很可能牽涉到裝神弄鬼的人。哼!我會慢慢查出來的。」林彥憤憤地說。

  次日一早,眾人攜了香燭祭品,至村東三里外的小山下,找到了虯鬚丐的墳墓。神州三傑在此地逗留了將近兩月,墳塋早經僱人加以整修,而且立了墓碣,一切皆不用林彥操心。

  午膳後,神州三傑動身赴河西岸,要在襄陵山區協助平陽府的官兵,截擊當地的著名悍匪九龍山三霸。那是毒龍安置在山西的一支精兵,毒龍在山西唯一可以動用的人手,很可能出動這些巨寇,四出攔截林彥。早些天,三位老人家已和官兵接洽妥當,最近便要大舉進兵,毒龍即使來了,也無法動用這些綠林巨寇。

  林彥也準備動身北行,估計追兵不久便可趕到。送走三位老哥哥,林彥向兩位姑娘說:「北上須經過老榆溝的西端,我們去看看魯叔遇害的現場,也許可以找出一些有關兇手的線索呢。」

  「快一年了。還能找得到什麼呢?不如早些離開,毒龍可能很快就會趕到了。」婷婷提出反對意見。

  「他們沿途搜索,不會來得那麼快。」林彥說:「再說,距西安已遠超出十日馬程,我不打算再逃了。不前往看看,於心難安。」

  他把所有的金銀,全留給宋永嘉,請宋家照拂虯鬚丐的墳塋,這才動身北上。

  老榆溝一帶真是名實俱副的荒野,沒有村落,不見田地,起伏不定的丘陵區叢生著老榆樹,雜草叢生荊棘滿地,人走過去只可看到狐兔驚竄,飛鳥似乎除了山雀之外種類甚少,難怪村民說裏面有妖魅為患。

  林彥是不信妖魅的,領先離開官道折入,沿途留意附近的景物。快一年了,不可能找到慘案留下的遺痕。

  深入里餘,前面兩里左右的老榆溝在望,那一望無涯的高大黃蘆綿綿無盡,直向東北沿伸,可知那條五六丈寬的大溝,是向東北伸展的。

  他的目光,突然被右側的一株枯榆所吸引。榆樹的壽命相當長,高大不下於白楊,是上好的建屋木材,鬧饑荒時,所結的榆錢可以充饑,嫩的榆錢還可以當菜蔬。這種樹生命力十分強韌,榆錢落在何處就在何處生根,整株枯死的機會並不多。

  這附近的榆樹樹齡並不大,粗的還不足一人合抱,也許有人偷挖榆根,剝皮回去做榆皮麵解饞呢。

  樹下的草地是完整的,不可能被人把根挖走了。他心中一動,走近察看。這一看,看出樹的死因了。

  一邊,有一處被利器所砍的創痕,深度有一尺以上,已佔樹的幹粗一半以上。另一邊,樹皮早已脫落。上下端未脫落的樹皮,仍保持原來的褐色,但外表已有點泛灰,一條條扁平的裂紋尚未變形,可知枯死的時間並不長。

  「這是可怕的掌力擊中了這裏。」林彥說:「是一種陽剛掌力,當時就把樹皮完全震脫了。」

  龍姑娘上前伸手按摸脫皮處,有粉屑隨手而落。

  「咦!不對。」林彥說,伸手用勁揉擦。

  片刻間,碎屑紛落,出現一個五指宛然可辨的大掌印。他用手指往裏探,悚然地說:「其力直貫樹心,樹皮是以後自行脫落的。這是練九陰真氣的人,以陰柔而歹毒的九陰摧枯掌全力一擊所造成的損害,整株樹難怪枯死了,中掌處木質已被震腐。那一邊的一刀,還不至於把樹的生機摧毀,這一掌才是致命傷。」

  「天下間練九陰真氣的人有幾個?」龍姑娘問。

  「我不清楚,等單老前輩到來,一問便知。」

  龍姑娘指著創口說:「這一刀力道也駭人聽聞,大概是可怕的沉重寶刀。」

  林彥細察片刻,肯定地說:「不是刀,勁道確是驚人,砍痕的輪廓相當清晰,已把兵刃的形狀表示出來了。」

  「你是說雁翎刀?」龍姑娘問。雁翎刀有時也可稱劍,是衝鋒陷陣的好兵刃。

  林彥用手指指點點,一面說:「最窄的雁翎刀也有兩寸二分,而這刀痕前端鋒刃所形成的三角切口不足一寸,約在八分左右。這是說,刀身寬度僅一寸六分左右,厚度也比雁翎刀薄一半。」

  「你是說……」

  「這是武林人所使用的闊鋒長劍。這種劍長度該是三尺六寸,如不是臂力驚人身材高大的武林高手,不配使用這種劍。我想,這一帶定是交手的現場,再找找看。」林彥咬牙說,虎目中殺機怒湧。

  婷婷打一冷戰,臉色泛灰。

  「大哥,這是說,兇手的輪廓已經勾畫出來了,呼之欲出……」龍姑娘說。

  「單老爺子一到,就可以知道了。」林彥搶著說:「他老人家見多識廣,無所不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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