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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他心中悚然,重新閉上雙目。因為他也記起了昏厥前的一剎那,所嗅到的一絲蘭花香,同時發覺渾身發軟,大事不妙。他沉著地裝睡,仍然默運玄陰真氣。真得感謝榮叔傳授給他的玄陰真氣絕學,氣機一動,如果自己不有意停止,氣機便不會自行停止作用,生生不息在體內運行,不絕如縷卻又能抗拒外加的壓力。他能夠早早甦醒,原因在此。

  「制了手腳軟穴,氣血緩流,身子當然發冷,你慌什麼?」

  門旁的侍女芳姐說,並未走近:「小姐在會客呢,不能去打擾她。」

  手離開他的臉頰,侍女向芳姐走去,問:「是什麼客人?小姐不是從不接見外賓吧?」

  「老爺與宮主帶了所有的人在府城逗留,聽說月來毫無所成,宮裏只有小姐在,怎能不接見賓客?」芳姐一面說,一面出房:「是什麼人不知道,一男一女。」

  他心中疑雲大起,什麼人自稱宮主?這位小姐把他捉來有何用意?

  侍女走近妝台,細心地將銀燈挑亮了些。

  他已查出被制的穴道:雙肩並雙環跳,用的是軟手法。制穴人相當高明,力道在軟與昏之間,不輕不重恰到好處。他默運真氣,用上了真氣攻穴術。

  他聽到掩門聲,侍女出去了,房中只有他一個人啦!穴道一解,他挺身而起,吃了一驚,發覺自己的衣褲全換了新品,腳上光光,身上蓋了一床蘭香撲鼻的繡蘭錦裝,睡在溫暖柔軟的華麗牙床上。身上的水湖綠博袍是緞製的,貼在身上舒適無比。房中的佈置雅潔脫俗,從梳粧檯的華麗擺設,便知他正處身在大閨女的香閨內。

  他滑下床,妙,一雙新快靴和布襪正在床前。如果沒有鞋襪,活動多不方便?靴好像小了一些,但仍感舒適。他繫好靴,貓似的溜出房外。

  好高大的樓房,他發覺處身在二樓上,甬道中有兩盞宮燈,光度明亮。可是,他發覺樓上似乎沒有人,與那晚暗入欽差府襲擊凌雲樓的情景相同,人都躲到何處去了?

  好不容易找到樓門,拉開一條縫,便聽到下面有隱隱人聲。他提高警覺,悄然到了樓下右側的花廳,閃在窗下以指甲輕輕戳破一個小孔向內瞧。

  裏面有兩個人,主位是一位明艷照人、美得令人心跳的盛裝少女。瓜子臉嬌中帶俏,那雙令人想做夢的鑽石明眸,在燈光下十分動人。水湖綠衫裙,寶藍色坎肩珠串流蘇,小蠻腰的佩劍裝飾華麗,三丫髻用珠花環綰住,代表閨中少女身分,臉有怒容,在清麗明艷中略帶五分威嚴。兩位侍女左右分立,都佩了劍。

  客位坐著一男一女,男的粗壯如熊,女的是貌美如花的青春少婦,綠勁裝顯得曲線玲瓏。

  「咦!他們竟然在此?」他訝然自語。

  兩個男女都是老相好,死對頭。男的是門神呂蒙,霸王鞭挾在脅下,江南四霸天的老大,禁不起他一擊的銀樣蠟槍頭。女的是銷魂綠姑,安陽橋頭曾有一面之緣。

  銷魂綠姑臉上也有怒意,離座冷冷說:「姑娘真要堅持不肯相助嗎?」

  「抱歉,家父母不在,本姑娘不過問任何事。」美少女也冷冷地答。

  「那麼,本姑娘即回去稟明楊總管要他帶人來這一帶搜查……」

  「那麼,後果你們自行負責。」少女不悅地說:「本姑娘已經明白地告訴你們了,本宮的人皆不在家,絕無本宮的人在縣城鬧事。」

  「本姑娘與呂護衛親眼看到有人背著人出城,追到這附近才失去蹤跡,四個嬌小的身影分明是女流之輩……」

  「你走吧,綠姑,大概你是見了鬼了。」少女下逐客令,離座而起,神色不友好。

  「好,本姑娘立即回去向楊總管稟明經過,帶人前來……」

  「你永遠沒有向主子稟報的機會了。」少女冷笑著說,粉臉上殺機怒湧。

  「你……你是說……」銷魂綠姑向外退,臉色大變。

  「上林苑綠苑蘭宮,由不得你們任意來去。」

  「什麼,令尊……」

  「你們自盡好了,本姑娘不想動手。」少女搶著說,舉手一揮。兩侍女左右一分,倏然撤劍。

  銷魂綠姑大駭,向廳口飛縱,急叫:「蕭……啊……」

  慘號聲搖曳,一名侍女飛劍遙擊,鋒尖無情地楔入銷魂綠姑的背心,鋒尖直透前胸,力道驚人。

  門神呂蒙大吼一聲,霸王鞭向少女的小蠻腰猛砸,吼道:「好惡毒的小女人。」

  少女側飄八尺,快得令人目眩,纖手一伸,寶光四射的長劍出鞘斜指,臉上的笑容更冷,劍突發龍吟,恰好迎住變招跟到的門神呂蒙,霸王鞭斜掃而至,她的劍幻化一道奇異的淡虹,在鞭前斜掠、回轉、衝刺,避招反擊一氣呵成,輕靈飄逸妙到巔毫,那巧妙的一旋,不但鞭招錯方位,門神的左半身空門大開露出空隙死角,任由劍虹長驅直入。

  少女掠出八尺外,緩緩收劍入鞘,冷酷地說:「埋了他們。開放蘭宮,任何人闖入,斃了,絕不容許活的人逃出綠苑蘭宮。」

  門神的左脅開了一個劍孔,直抵心坎要害,身形略一停頓,然後搖晃著挫倒,倒下時仍死死抓住霸王鞭。兩位侍女一人拖一具屍體,消失在門外。

  「窗外的高人,為何不入廳搶救你的同伴?」少女向明窗冷冷地說:「你已經聽到本姑娘的話了,如果妄想逃出蘭宮,快斷了這僥倖的壞念頭,那不會有好處的,防守綠苑蘭宮的四孤四魂並未前往西安呢,任何高手也難逃出他們手下,不信你可以試試。但最好別試,他們的殺人手段,是相當殘忍的。」

  林彥離開窗口,故意放重腳步,繞至廳門泰然步入,抱拳行禮笑道:「姑娘耳目之銳敏,在下萬分佩服。」

  少女一怔,大感意外,訝然脫口叫:「咦!你……你是怎樣來的?誰替你服解藥解穴道?」

  「在下自行醒來的……」

  「我不信。唔!恐怕本宮出了吃裏扒外意欲叛逃的人了。」

  「姑娘料錯了,在下的確是自行醒來,用真氣解穴找來的。」他在丈外止步,笑容可掬說:「姑娘殺了欽差府的走狗,不怕惹火燒身吧?」

  「本姑娘擔待得起。」

  「在下林彥,姑娘想必已經知道了,可否請教姑娘尊姓?用迷香將在下擄來,不知有何見教?」

  兩名侍女出現在廳口,臉色驚恐萬狀,是照料他的那兩位侍女。

  「賤妾姓……姓樂,名婉。」少女的臉上綻起醉人的微笑,態度轉變得親暱友好:「林大俠,請坐,你真想知道賤妾將你請來的用意?坐啦!客氣什麼?」

  他從容謝坐,說:「是的,尚請見告。」樂婉在他的左首落坐,中間隔了一座茶几。

  「快奉茶。」樂婉向驚惶的侍女下令,轉向他溫婉地說:「你一進城,便被走狗們發現了,我怕你大意,想出面相請,又怕你誤會,所以出此下策,請恕罪。」

  「姑娘的安排的確巧妙,在下做夢也沒料想到小侍女的拜匣有神通。」

  「這叫做君子可欺以其方。」樂婉笑道:「也證明你心胸坦蕩,但也不夠機警。防人之心不可無,這是江湖人的金科玉律,林大俠以為然否?」

  「承教承教。樂姑娘可否讓在下換回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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