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大刺客 | 上頁 下頁
六〇


  默運真力試試扶欄,還好,是木製的。他用上了全力,扶柱在他手中徐徐鬆動。試試長案,重量約有千斤,難不倒他。

  虎皮交椅重約兩百斤,可惜,體型龐大用不上勁,無法投及梁剝皮的堆錦雲床。腳下略一試探,運氣不錯,織金紅氈毹是鋪設的,稍用勁使可感到滑動。

  「叮……」

  時不我留,他不能任人宰割。

  他發出一聲震天長嘯,雙手齊拂,案上的金杯五盞與酒菜齊飛,那隻沉重的金鑄酒壺與銀爵,以空前猛烈的奇速,向下面的十丈外雲床射擊。他對遠距離投擲學有專精,從小就喜愛投擲重物練力,可惜目下手中沒有標槍。

  嘯聲未落,他倒縱三丈,抓起抵住滑槽的虎皮交椅凌空擲出,向下一伏,抓起織金大紅氈毹,奮身急滾。

  「叮……」第六聲鐘鳴,但被他的嘯聲壓下去了。

  下面一陣大亂,杯盤酒菜下墜如雨。

  厚厚的織金紅氈毹裹住了他,以空前猛烈的速度向前滾,克勒勒一陣暴響,先是扶欄崩坍,接著長案和虎皮交椅被撞出欄外,短几和花盆隨著下砸。

  「嘭……」兩壁的洞孔火流狂噴。

  「砰嘭……」鐵柵的六具九龍筒也同時施威,可化鐵熔金的烈火,籠罩了一切,淹沒了一切。

  下面,在長案下落的瞬間,火焰爆發,匣弩狂鳴,長案和虎皮交椅陷入火海中向下飛墜。九龍筒最大的缺點是只能使用一次,噴射片刻即失去效用。

  三丈見方的紅氈毹裹住了他向下滾,立即陷入火海中,穿透火海向下急落。有三支弩箭射中他,大部分弩箭,皆射中下面丈餘陷入熊熊烈火中的長案。

  「砰!」紅氈毹重重地墜落在舞池的這一端,烈火更熾。接著紅氈滾動,人影從火海中穿射而出。

  梁剝皮不見了,美女也不見了,除了散佈各處的烈火,別無其他。

  他以不可思議的奇速,掠抵樓下的死角,砰一聲大震,撞毀了一座門跌入裏面去了。三丈見方的厚實織金紅氈毹捲住他,共裹了七層,火不但傷不了他,三枚弩箭也不易穿透七層紅氈毹,有一支雖穿透了,但卻被他的護體神功所擋住,因此他完全未受損傷,僅從焰火中穿出時,衣褲略被燒焦些而已。

  「砰!」他撞窗而出,妙極了,外面就是樓左的群芳閣,閣高三層,規模僅比凌雲樓稍差,裏面是梁賊藏嬌的地方。

  剛滾下迴廊,叱聲似沉雷:「閣下就縛……」

  劍芒及體,劍氣徹骨奇寒。他滾勢倏止,「叭」一聲一掌拍偏下刺胸口的一劍,同時一腳蹬出。

  「啊……」暗襲的人狂叫,身軀飛起丈餘高,一聲水響,跌入兩丈見方的小荷池。

  他一躍而起,一聲長笑,冷虹劍出鞘,主動衝向湧來的四名黑影,劍發絕招「驚濤裂岸」,手下絕情。

  四面八方人影匯聚,他行將陷入重圍。劍鳴驚心動魄,四個黑影狂呼著,先後中劍摔倒,他也感到氣血翻騰。

  爪牙們來勢如潮,他必須走,五更天啦!「砰」一聲大震,他撞毀了一座院牆的月洞門。院牆的月洞門本來是不設門的,有門就不算是院牆,他卻以為門後定是大院子,沒料到一進去就出不來啦!裏面不是院子,而是一條長長、通向閣內的甬道,裏面黑沉沉。

  後面已被堵住了,長短兵刃來勢洶洶,他只有一條路可走,進去,走一步算一步。他別無抉擇,飛掠而走。地面的花磚好滑,糟透了,衝勢一猛,就收不住勢啦!像滑下油鍋的魚,不到鍋底絕不停止。

  正想仆倒止住勢,突覺身軀猛地下沉,心似乎往上頂,渾身發虛。「砰」一聲大震,跌了個頭暈目眩。

  「我跌入陷阱裏了。」這是他第一個念頭。

  「用火燒他!」上面有人叫。

  憑感覺就知道陷阱的深度不下三丈,想縱上除非脅生雙翅。他的輕功超塵拔俗,但想在窄小的陷阱中用旱地拔蔥身法直上三丈,他還沒有這種能耐。

  「我完了,我真是其蠢如牛。」他咒罵自己,絕望的感覺征服了他。

  驀地,他聽到磚壁有聲息,接著聽到清晰的語言:「快鑽進來,快!」

  他大喜,不管是敵是友,吸口氣功行百脈防險,循聲摸到,原來是個三尺見方的小洞,聲音是從裏面傳來的:「你塊頭大,用縮骨功。」

  他剛鑽進上身,上面已噴下熾熱的火流。

  有人抓住他的雙肩往裏拖,一滑而入。身後,洞孔砰一聲堵死了,將火焰阻在外面。

  他看不到救他的人,太黑了。他隨在那人身後向前走,吁出一口長氣說:「謝謝你,老兄。想不到陷阱底下,居然還有通道呢。」

  「如果沒有通道,怎能將跌下的人拖出來?蠢才。」那人說:「你欠我一份情,對不對?」

  「對,對極了。」他一面走一面答,語氣輕鬆:「在下林彥,兄台貴姓大名?」

  「不要問我是誰,只問你如何報答我。」

  「你的意思如何?總不能要我把命給你吧?」

  「倒沒有那麼嚴重。」那人說:「小心腳下,上升了。」

  「要我替你赴湯蹈火?只要合乎道義,在下絕不敢辭。」他謹慎地說:「但如果要在下為非作歹,我看你還是免了。」

  「沒有人要求你為非作歹,我又不是梁剝皮,你聽著,我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通道已盡,前面出現微弱的燈光。

  「你說吧,力所能逮,我會為你赴湯蹈火。」

  「從今以後,你不許再來行刺梁剝皮。」

  「為什麼?」他大感意外:「你……你是……」

  「欽差如果被刺死,最少也有百十名大小官吏家破人亡。」

  「梁剝皮不死,將有千百戶老少路哭,你……」

  「年輕人,你不懂……」

  他突然止步,怒叫道:「原來是你,你這浪得虛名的俠義道高手名宿,竟然晚節不堅,厚顏無恥做起梁剝皮的走狗來了。呸!可恥。」

  在微弱的壁燈照耀下,他首先看到對方手上的尺八龍紋鳩首杖,和衣袂下垂掛的寸餘短劍鞘,鞘尖垂下的拇指大翡翠辟邪綠芒耀目。龍杖金劍易天衡,威震江湖大名鼎鼎的一代豪俠,名頭雖次於武林十一高手,真才實學並不在十一高手之下的武林名宿。

  「你先別生氣,講講理好不好?」老人家不以為忤,溫言發話:「你殺了梁剝皮,皇帝會多派幾個更殘忍更惡毒的太監來……」

  「我明白了。」他憤怒地說:「去年你途經彰德府,一定是去找鐵膽郎君。鐵膽郎君保護余御史,你保護梁剝皮。天!果然被我不幸而料中,你……你們這些喪心病狂的畜生!」

  「砰」一聲響,他踢開一座暗門,不顧一切衝入。

  龍杖金劍追上急叫:「小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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