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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你想往下跳嗎?」梁剝皮向上叫,背靠在兩名美女的懷中,臉上有笑意:「你最好低頭看看二樓上,十二具雷火九龍筒和三十具匣弩等著你,跳啦!看你能不能平安著地?不過,你最好冷靜下來好好談談。」

  二樓的迴廊上,三方都有人,他的正下方十二個青衣大漢,各舉著一根三尺長臂粗的紅色繪龍怪傢伙。他如果往下跳,十二道火流必可將他燒成烤豬。

  他心中懍懍,吁出一口長氣,在虎皮交椅落坐。

  「我,梁永,梁欽差,梁鎮守使。」梁剝皮含笑說:「你,林彥,我認識你,我有你的圖形。上一次你闖我的欽差府,是不是想向我行刺?」

  「不錯。」他信口答。

  「你為什麼?你又不是陝西人。」

  「不為什麼,只要你死。」他微笑著答。

  「唔!你不錯,你比那些自稱替天行道,自稱為民除害的人都坦率可愛些。」梁剝皮的口氣充滿嘲弄:「我享受,我奴役別人,因為我曾經吃過苦,被奴役過。林彥,你認為我錯了嗎?」

  「你錯不錯與我無關,我只有一簡單的願望,那就是殺了你。呵呵!你也已經享受夠了吧,對不對?」

  「享受永遠不會夠,正如同人爭取名利不嫌多,你說,我這種排場如何?」

  「窮極奢侈,在下算是開了眼界。」

  「你希望擁有這些嗎?」

  「不,謝謝。我林彥只是一個知足的江湖浪人,對人生的要求並不多。」

  「不多並不是不要,有意思,是不是?」梁剝皮從一名美女奉上的玉杯喝了一口酒:「如果你也願意,我給你。請聽清楚,是給你,而不是與你分享,你可以擁有一切。」

  「給我?我如何維持呢?謝了。」他聳聳肩:「我闖蕩江湖,雙肩擔一口,何等自在?」

  「當然我會給你機會、名利、權勢,任你予取予求。」

  「有意思,什麼機會?」

  「我梁永很笨,但並不愚蠢。人生百歲,如駒過隙;誰又肯枉度青春歲月,誰又肯丟棄名和利?當然,名和利都是有限的,太多了反而是累贅,所以我很聰明,知道適可而止。你曾經會過我的護衛統領毒龍,他不錯吧?」

  「不錯,可惜他殺不了我。」

  「所以我很欣賞你,怎樣?」

  「如何?」

  「我要的人才,必須是第一流的,而且要忠心於我的。我給你你所需要的一切,我相信你正合乎我的條件。」

  「你的意思是……」

  「我要你取代毒龍。」

  他一怔,這惡賊妙想天開呢。他在找機會脫離險地,樂得拖延時間,當然他也明白,這惡賊也在拖延時間,天一亮他就脫不了身啦!

  「哦!我看你閣下像是誠心的。」他說。

  「不錯。」

  「理由何在?」

  「我說過我並不愚笨,而毒龍恰好認為我愚蠢,他把自己不斷向可悲的窘境推,往死境裏推。」

  「在下明白。」

  「我說過的,名利是有限的,我知道適可而止。」梁剝皮又喝了一口酒:「上面有酒菜,你可以放心吃,不會有毒藥的。毒龍以為我愚蠢,我真替他可悲。」

  「他是很聰明的。」

  「可惜野心太大了些。他要利用我逼反陝西的百姓;他以為我不知道他在山西、河南、與秦蜀邊境養了十二衛兵馬;他以為我不知道他在附近五山十四寨伏有六萬精兵;他以為我不知道他每年中飽三十二萬兩銀子作軍費。你說,我會是個愚蠢的人嗎?」

  「哈哈!你如果不愚蠢,怎會說這些話?你身邊有害少毒龍的心腹?」

  「正相反,他身邊才有我的心腹。今晚為了等你來,我把他派去百里外辦事去了,他派在我身邊的心腹也都派出去秦王府聽訓去啦!」

  「哦!原來如此,你兩人狼狽為奸互相利用,而又互相勾心鬥角各顯神通,真是一對妙人兒。哈哈哈……」他狂笑,但心中卻大吃一驚。

  梁剝皮竟然等他來,誰知道他要來?可能嗎?

  「是西川三雄!」他心中暗叫:「我該死,吳小兄弟大概猜對了,他們是梁剝皮的走狗。但消息是如何傳出的?那三個游過渭河的人!我真蠢。」

  「林彥,你想想看,我年已半百,上無父母,下無子嗣,我即使能造反成功,把朱家子孫打入十八層地獄,那對我有多少好處?我現在不比做皇帝強!」梁剝皮的話打斷了他的思路:「因此,我要你取代他。」

  「呵呵!你想得真妙。」

  「你不是糊塗蟲,現在,我給你十聲鐘聲下決定。大丈夫決斷於瞬息之間,十聲盡夠了。」

  「如果鐘聲落而在下尚未決定……」

  「那你就是優柔寡斷的人,要來何用?鐘聲一落,你四周便會成為一個大火爐。取鐘來。」

  兩名女樂奉上一個檀木漆金小鐘架,裏面懸著一隻小金鐘。梁剝皮拈起一支玉筷,叮一聲擊在小金鐘上,嫋嫋鐘聲在空間裏震盪。

  「一!」一名美女嬌滴滴地呼數。

  「叮!」第二聲續發。

  「二!」另一名美女應聲嬌呼。

  「叮……」

  他扭頭回顧,身後有聲息。左右兩壁間,出現二十餘個拳大洞孔,孔中有物。正後方,滑門被卡住無法滑出關閉。而先前走道那一端降下的鐵柵門後方,六名大漢伸出六具雷火九龍筒,拉線待發。

  大丈夫決斷於瞬息之間,他已有了決定。梁剝皮給與他的條件,可說空前優厚,生與死的分野在他一念之間。他從未想到享受人生,目前也沒打算替陝西的百姓叫屈,他只記得榮叔告訴他的話,明是非辨黑白;行事光明,無怍無愧,活得有意義,死得心安。

  「叮!」第四聲鐘鳴,像春雷般震撼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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