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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小化子吳仁用衣袂兜了不少用荷葉包盛著的食物,興沖沖地走來,老遠便笑著說:「附近沒有店。瞧,好豐盛的一餐呢。我找到一家農舍花了一兩銀子殺雞宰鴨,保證你們滿意。」

  林彥所立處是河岸的一處土丘,目光落在西面上游的河面,劍眉深鎖訝然說:「李兄,你快上來看看。」

  飛豹躍登河岸,上了丘頂。

  「你瞧,三里外河心是不是有人向南岸游?」他用手指向遠處問。

  「咦!是的,三個人,水性不弱。河水湍急,他們的方向似乎偏得不太多,是此中高手。」

  「來接食物吧,一人一包。」小化子走近說,丟一包給林彥:「趁熱吃,那位老大娘的手藝可真不壞。」

  小化子一打攪,林彥便把渡河的三個人忘了。

  ▼第十二章 自投羅網

  渭河濁流滾滾,水勢湍急,有人在這傍晚時分橫渡渭河,必定是極不平凡的事。但由於相距甚遠,僅可看到三個人頭,像三個小水鳧一般是不引人注意,因此林彥並未放在心上。他接過小化手吳仁她來的食物荷葉包,看到了吳仁投來的特殊目光。

  打開食物包的他神色略變。第一層荷葉與第二層之間,有一個粗紙折好的方勝。他心中一動,舉目向吳仁的背影瞥了一眼,吳仁正在向西川三雄遞送食物包。

  斷魂鉤接過吳仁遞來的食物包,銳利的目光緊吸住吳仁的眼神,用低沉的聲音說:「小兄弟,在下兄弟是十分小心的。」

  「你是什麼意思?」吳仁也悄聲問,臉上笑容依舊。

  「沒什麼。」斷魂鉤並未打開食物包:「我是說,咱們三兄弟如果接受陌生人奉送的食物,尤其是彼此互不信任的食物,那就大家心裏有數,不會同時進食的。」

  「你是說……」

  「江湖鬼域,小心些保證可以多活幾年。千面狐不但化裝易容術宇內首屈一指,她的迷香蒙藥更是出色。因此,這樣食物最好是不摻雜物。」

  「閣下如果仍然不信任我,那可是自尋煩惱。」吳仁在一旁坐下說,打開食物包:「你既然知道我的底細,該知道神女浮香的可怕,無色無味,無風而浮,如果在船上散發,你們絕活不到現在。」

  「你放心,不要說神女浮香,連令師的仙狐暗香,在下也毫不放在心上。」

  「那你還擔心什麼?」

  「不然,小心些總是好的。」斷魂鉤在一旁坐下:「小心撐得萬年船,在下不希望在勾心鬥角的險惡情勢下,在陰溝裏翻船。」

  「那你去擔心吧,反正我並無任何損失。」

  林彥踱至土丘的西北角,機警地打開紙方勝。紙僅有手掌大小,寫了兩行工整的蠅頭小楷:「「防人之心不可無。如果船被破壞,如何打算?真想過河行刺,看穩船。」

  他捏碎紙條,扭頭瞥了不遠處的小化子一眼。顯然,小化子並不信任西川三雄。

  他並不完全忽視字條的警告,但也並不完全懷疑西川三雄有何陰謀。如果三雄真是梁剝皮的走狗,在新豐鎮走狗們湧到河邊的緊要關頭,三雄盡可從容地將船破壞或弄翻,何用等到平安之後再在此地弄鬼?

  食畢,他獨自登船,小心地檢查第一塊船板。斷魂鉤也上來了,惑然問:「林兄,你在幹什麼?」

  「檢查船是否可靠。」他率直地說:「夜間橫渡夏汛期的湍急渭河,必須小心為上。行船走馬三分險,我不希望在重要關頭發生意外。」

  「哦!船是不會有問題的……」

  「但願如此。」他注視著河心:「羅兄,萬一發生意外,你們可在北岸等候,或者就此分手各分東西。」

  「咦!林兄的意思……」

  「行刺梁剝皮是在下的事。」他堅決地說:「你們犯不著冒此萬千風險。如果船發生意外,在下由水裏走,這條河水難不倒區區在下,遊過去要不了多少工夫,在下的水性大可去得。」

  斷魂鉤愣住了,扭頭狠狠地瞪了小化子一眼。小化手仍在進食,若無其事地遠眺上游的河面。

  「天快黑了,該走了吧?」林彥向岸上的人叫。

  船沿岸上航,西川三雄用篙和槳撐船,慢慢離開河灣,之後,船速漸增。他們不敢在船上弄手腳,林彥像頭獵豹,守住船這個獵物,也留意三雄的一舉一動,想搗鬼難比登天。

  二更天,船橫渡渭河。船一靠岸,林彥抓起包裹一躍登岸,包裹塞入蘆葦,扭頭說:「黎明之前,咱們在此地碰頭。如果等不到在下,那就請諸位到河對岸泊舟處去等。吳小兄弟,咱們走。」

  西川三雄吃了一驚,飛豹說:「等一等,說好了咱們一向前往欽差府……」

  已來不及了,林彥一把拉了小化子的右手,向南冉冉而逝,速度駭人聽聞。

  「糟!他真要去欽差府行刺。」斷魂鉤懊喪地說:「船不要了,追,希望咱們能為他盡一分心力,走!」

  狂追了十餘里,三人氣喘如牛,真力虛脫,再追就得躺下啦!只好慢慢走,一面走一面埋怨林彥豈有此理。

  進抵北關,已是三更末四更初。林彥在城下止步,向小化子說:「你在關外等我,辦完事……」

  「我跟你去。」小化子搶著說:「北關我熟。護城河寬有八丈多,你總不能渾身濕透了再進欽差府。我知道有一處地方過河,那是江湖朋友往來的繩橋。」

  「也好,該從何處走?」

  「不能從北關走,繞道西北城角,走。」

  如果走北關,只有一條路進城,那就是安遠門外貫通北關的壕橋,也是城與關之間的唯一通道,不但城門入黑即閉,而且守壕橋的官兵晝夜皆有六名巡哨,嚴禁夜間有人接近,無法飛渡。小化子地頭很熟,帶著他繞過北關,到了安遠門西面四里左右的城根。護城河深有兩丈餘,寬有八九丈。小化子找到一排巨柳,在一株岸旁的柳幹下,拉起一條浸過桐油的防腐巨纜。兩人用力一拉,巨纜升上水面,原來是一條由三條巨纜編成的纜橋。

  「你真是神通廣大。」林彥由衷地說。

  「這就是朋友多的好處。」小化子頗為自負地說,拉起另一條小繩:「你先過去。」

  小化子隨後渡過,放掉小繩,纜橋隨即緩緩沉下河底。河岸與城根的距離不足八尺,雜草叢生。城高三丈餘,沒有地方起步措勢,要想利用八尺的空間躍上城頭,那是不可能的事。

  「往右走。」小化手說,領先向右移動。二十步外,小化子低聲說:「城梯,每步兩尺半。小心巡城的兵勇,我先上去。」

  哪有什麼城梯?而是在磚縫中打入不少枚五寸方釘,僅有寸餘針頭留在外面,由於風吹雨打的侵襲,釘頭已銹蝕得體積不及原來的一半大小。如果手指和足尖沒有足夠的勁道,是很難爬上去的。

  城頭鬼影俱無。城中心的鐘鼓樓,傳來了四更的更柝聲。

  「時候不早,我得先走一步,你在北關外等我。」林彥匆匆地說,不等小化子有所表示,他一躍而下,三兩起落便失去蹤跡。

  小化子想追也無能為力,他的身法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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