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大刺客 | 上頁 下頁
二八


  已不容他多想,雙方接觸。

  一名騎士倉卒間拔劍急擋飛刀,可是已來不及了,飛刀一驚而過,射向車門,「叮」一聲怪響,飛刀反震墜地。有金鐵聲傳出,車門是裹鐵的,飛刀射不透車門。

  同一瞬間,兩名騎士飛躍下馬,雙劍齊出,速度駭人聽聞,恰好截住了青衣人,三劍接觸。

  「捉刺客!」有人大叫。

  馬車馳上了橋頭,由四名騎士護駕。

  「錚!」三劍接觸火星飛濺,青衣人暴退丈餘,功力比兩騎士差了一大截。

  林彥本想撲向馬車,但已晚了一步,心中暗叫:可惜!如果有另一批人接應,該多好?

  四名騎士已向青衣人猛撲,聲勢洶洶。青衣人臉色大變已無法撤走,咬牙切齒揮劍招架。

  「納命!」一名騎士怒吼:「丟劍投降!」

  「錚錚錚……」青衣人全力封架,退上河堤。

  林彥已別無抉擇,抖開裹劍的布囊,飛躍而上,快如電光一閃,首先撲近一名騎士身後。他不拔劍右手一伸,抓住騎士的背領信手便扔。

  「哎呀……」騎士驚叫,身軀飛起丈高,飛越三丈空,向濁流滾滾的河面飛墮,水聲如雷,騎士落水。

  幾乎在同一瞬間,他反掌揮出,噗一聲擊中另一名騎士的左脅,騎士向外摔倒。

  「還不快走?」他向臉無人色的青衣人大叫。叫聲中,冷虹劍出鞘。

  兩名騎士這才發現身後來了強敵。不得不放棄行將力盡的青衣人,回頭應敵。

  「冷虹劍!姓林的來了。」左面的騎士驚叫,向河心奮身飛縱而起,不敢交手跳水逃命。

  最後一名騎士也不笨,聽到冷虹劍三個字,便已見機溜走,往河岸的草叢中一鑽,兔子般溜之大吉了。

  「快走!」林彥向青衣人低叱,向灞橋鎮飛掠。

  青衣人緊跟在後,低叫道:「鎮內去不得,督稅署的倉場有大批走狗。往北,踉我走。」

  兩人落荒而走。這一帶有不少麥田和麻園,平野中易於藏匿。遠出三里外,青衣人在一座小村旁的麻園止步,拭掉臉上的大汗,行禮道:「兄台臨危援手,銘感五衷。兄弟許三山,咸寧人氏。」

  「哦!許兄是本地人。在下林彥。」他客氣地說,並不隱瞞自己的身分。走狗們已叫出他的姓和冷虹劍,已無隱瞞的必要。在西安,他林彥的大名已傳遍府城。西安府的附廓兩縣,東是咸寧,西則是長安。灞橋屬咸寧管轄,所以他說許三山是本地人。

  「久仰久仰。」

  「哦!你向馬車行刺……」

  「裏面是梁剝皮,陝西人誰不想吃他的肉?」

  「梁剝皮?」他當然不信:「那畜生出門,最少也有四乘車轎,多者八乘……」

  「這你就不知道了。」許三山說:「虯鬚丐在三年中,行刺數十次,一次也沒成功,原因在此。那畜生被刺怕了,經常改變行程,虛虛實實令人莫測高深,車騎從前門出,他卻悄悄輕車簡從由後門走,除了他少數幾個親信之外,有時連毒龍也不知那四乘車轎裏面,是否有真的梁剝皮在內呢!」

  「那你怎知道這輛車內……」

  「他早上去臨潼,我親眼見到他與臨潼的致仕狗官黃偉,帶了大批美女至驪山洗溫泉浴,所以盯了他,他那尖腦袋高顴骨,豬眼尖嘴,白面無鬚的賤相,瞞不了我。他的隨從走狗皆留在鎮上的倉場,悄悄乘輕車先一步動身,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呢。可惜,我沒料到輕車居然裝了鐵,不然那一飛刀真夠他受的。」

  「唔!不對。那是雙乘輕車,如果車廂裹鐵,絕不會那麼輕快,定然是僅車門裹了鐵而已。下次,哼!得設法用強弓由後廂下手。」他說,心中在打主意:「用沒有倒鏃的鐵桿箭,五十步內貫三寸木絕無問題。許兄與梁剝皮……」

  「我與他不共戴天。」許三山直挫鋼牙:「我姨父全家皆毀在那畜生手中,那已是四年前的事了。我八年前離家,在淮南落戶,月前奉家慈之命返鄉一看究竟,方知姨父一家已是人丁煙絕,因此花一月工夫等候機會替姨父報仇。府城東關有幾位江湖豪俠潛伏,我就是從他們口中得到那畜生的確實行蹤。」

  「哦!東關潛伏的是些什麼人?」

  「我僅僅認識踏雪無痕楊芳和開碑手唐元。其他的人並未通名,我也不好問。踏雪無痕楊芳是家父的好友。」

  「哦!開碑手唐元,是不是湖廣襄陽唐家的唐元?」

  「是的,多年前,兄弟曾隨他懲戒淮安的惡霸馮九爺,花甲年紀依然脾氣火爆。目下他化名李勇。」

  「能不能帶我去見他?」林彥滿懷希冀地問。

  「林兄……」

  「他與虯鬚丐老爺子交情不薄,我要向他打聽魯老爺子的消息,可否動身進城去找他?」

  「這……事先未約定……」

  「不要緊,兄弟會加以解釋。」

  「這樣吧,明天再去……」

  「明天,誰知道有些什麼變化?許兄,請慨允。」

  「可是……剛才行刺失手,事情鬧大了,這時進城,恐怕……風險太大了。」許三山意似不願,諸般推託。

  林彥到底經驗不夠,還以為許三山真的不敢冒險呢。同時,他急於知道虯鬚丐的下落,好不容易知道開碑手的消息,豈肯放過?開碑手是武林中俠名四播的白道名宿,名號雖然沒有虯鬚丐響亮,但聲譽卻比老花子隆。老花子遊戲風塵嫉惡如仇,剛直耿介,少不了得罪許多人,聲譽稍差乃是理所當然。

  「咱們可以化裝易容。」他堅決地說:「惡賊們必定派大批走狗窮搜灞橋鎮,府城反而安全呢。」

  「這……好吧,咱們就走一趟。你知道興慶宮?」

  「知道,那裏面被梁剝皮佔來養馬,連秦王也不敢不遵。」他說,弄不清許三山為何要提興慶宮:「那地方已劃為禁區。」

  興慶宮是唐朝時代,唐明皇做皇子時的故址,有夾牆直通皇宮,人馬在內行走聲息全無,工程十分浩大。目前宮已廢,由秦王府派人管理。梁剝皮居然佔來養馬,連秦王也無可奈何。

  「不錯,但八仙庵並未列入禁區。」許三山說:「八仙庵東南角,長樂坊與興慶坊之間,有一座愚園,大門燈一看便知,他們一批人在內隱身。如果出了意外走散了,咱們在愚園的大門南端會合。」

  「好,咱們拾掇動身。」他開始解外腰帶做頭巾,解外衣裹住了劍囊挾在脅下,內腰帶裏取出一包褐色藥末,混在汗液中往臉上一抹,臉色變成黑褐。

  兩人抄小徑繞道而走,放開腳程奔向西安。這期間,東關表面安靜如恒,其實暗流激盪。

  申牌正,兩人踏入東關。天黑城門關閉,所以要回城的人紛紛進城,東面來的旅客也陸續到達,大街上車馬絡繹於途,十分熱鬧。

  一個白袍飄飄、手搖馬鞭的年輕書生,從街右施施然東行,大概是個公子哥兒,剛將馬寄妥仍留著馬鞭。頭上未戴冠,一頭美好烏亮的頭髮挽了個髮結,用玉環綰住。眉清目秀,秀逸出塵。看年齡,不會超過十六歲,嘴角的微笑十分迷人。好一個丰神絕世的少年書生。

  前面有一條小巷口,一名中年人倚在牆角鬼鬼祟祟向東張望。聽到腳步聲,不經意地扭頭觀看,露出他那張左耳下有胎記的大馬臉,不屑地瞥了小書生一眼。

  小書生大眼生光,笑嘻嘻地泰然走近,突然馬鞭一伸,出其不意搭住了中年人的左肩近頸處,微笑道:「你,我認識你。不要想運功抗拒,那對你毫無好處。」

  馬臉中年人做夢也沒料到小書生會動手制人,毫無防備失去了反應力,小小的馬鞭似乎重有千斤,魔力無窮,人漸漸下挫,雙腿在發抖,手抬不起來,臉色灰敗,用近乎虛脫的聲音說:「你……你是誰?認……認錯人了吧?」

  「你是不是姓胡?」小書生問,笑容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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