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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我……我……」

  「胡百祿,黑妖狐胡百祿,京師的劇賊黑妖狐,沒錯吧?」小書生不笑了:「去年七月天,你殺了七個人,被人追得上天無路,向南逃入河南。」

  「你……」

  「我就是追你南下的兩個人之一。好哇!你一個惡名昭彰、藝業不凡的大劇賊,居然穿起褐衣扮苦,哈哈,在這裏鬼鬼祟祟做眼線,我得問問你所做的勾當。」小書生說完,左手伸出袖口,小小的白玉指頭,點在黑妖狐的胸口玄璣穴上,捉住對方的右臂往小巷裏拖。

  「你……你想怎樣?」黑妖狐戰慄著問。

  「招出你的勾當,饒你不死,本書生說話算數。」

  「你……你要我招什麼?」

  馬鞭指向黑妖狐的右額,小書生語音轉冷:「你耳朵聾了?再不招,馬鞭貫入口腔,一拖一拉,你想招也沒有機會了。閣下在何處得意?招!」

  「不要用勁!」黑妖狐嘎聲叫:「在……在督稅署當稅丁。」

  「喝!你是愈混愈低,每況愈下啦!在幹什麼?」

  「監視一個姓……姓林的人。」

  「林什麼?」

  「林彥。」黑妖狐乖乖吐實。

  「哦!行刺梁剝皮的林彥?」

  「是的,他快要到了。」

  「你認識他?」

  「欽差府有他的圖形。」

  「你怎知他快要到了?」

  「我只知道上面吩咐下來的事,每條街都有人化裝監視。聽說他要到愚園。我負責傳信,其他的事由百毒頭陀主持。石統領到咸陽去了,無法趕回,所以由頭陀主持大局,他恨死了姓林的。」

  「你說他要去愚園?」

  「是的。」

  「百毒頭陀在愚園?」

  「是的,能用的人都派來了。」

  「好了,大概也問不出什麼了。」

  「你說過饒我的,請……」

  「不錯,饒你,你可以活,我不是不守信用的人。」小書生說,一掌拍在黑妖狐的天靈蓋上,再在背心拍了一掌,解了玄璣穴,對穴震穴術出神入化:「你已成了白癡,死不了。哦!我得去愚園走走,看那位林彥是何人物。」

  林彥與許三山大踏步進城,街上行人眾多,誰也沒留意身畔的行人是好是壞。正走間,身後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林彥並未介意,大概有人有急事待辦,他本能地向左讓,左面一個骯髒的小花子正低著頭迎面而來。

  驀地,他看到走在有首的許三山向右急跨一步。他的警覺心特高,以為許三山有所發現,心中一動本能地扭頭回顧。

  一個車夫打扮的人,正飛步向他的背部衝來。

  「你幹什麼?」他大聲問,右手伸出戒備。

  「對不起,沒什麼。」車夫笑答,欠身點頭移開舉步。

  這瞬間,他命不該絕,看到車夫的袖口有異,鐵器的光芒一閃。他不假思索地跨出一大步,伸手急抓車夫的手臂。身側微風颯然,三枚針形暗器擦背而過,幾乎傷了肌膚。如果他不跨出一大步,那……

  「哎唷……」有人驚叫。針將走在他後面的人射中了。

  「你該死!」他怒叱,捨了車夫一躍丈餘。

  小花子像個老鼠,往街邊的人叢中一鑽,溜少大吉。

  人太多,他不能將行人推倒,好不容易排眾追出二三十步,小花子已經不見了。

  許三山也失了蹤。他不能逗留,已經有人狂叫救命了。東關的街道他不陌生,急急奔向愚園。有人暗算他,這是說,他的易容術差勁,已落在走狗們的眼下了,必須及早脫身。

  接近愚園,許三山恰好從一條小巷中鑽出,低叫道:「隨我來,快進去。」

  這一帶是住宅區,小街上沒有行人,似乎不合清理,但他已無暇思索了。愚園的院門很大,兩盞巨大的門燈籠,各寫了兩個大紅字:愚園。園門虛掩,許三山領先推門奔入,一面叫:「乘風破浪。來人是朋友。有人追趕。」

  裏面一個黑衣人低叫道:「往裏走,右首的迎旭廳。」

  經過兩處空無一人的院子,迎面出現一座雅潔寬敞的廳堂,額上兩個漆金大字:迎旭。這種古老的大宅,西安多的是;堂廣奧深,屋多院眾,幽暗不通風,風沙難入,外人進入如入八陣圖,不辨東南西北。

  進入大廳,他心中喃咕:怎麼除了兩旁的椅案之外,沒有擺設?這就不像豪門巨宅了。

  「林兄請稍候,我去請人來。」許三山說,匆匆進入東廂。廂門一掩上,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晚霞滿天,窗口透入一些暗紅色的光芒。這種古老的大宅,都有傳統的小窗,冬天關中的風沙是十分驚人的,江南式的大窗在這裏極為罕見。迎旭廳也不例外,廳門東向,只有廳門兩側兩個小窗,申牌一過,廳內便一片幽暗難辨景物了。

  西廂門悄然而開,踱出一名舉著火燭的老僕。

  「大叔你好,請問宅主人在家嗎?」他問,禮貌地抱拳為禮。

  「就快來了。」老僕答,連看都不看他一眼,自顧自取下壁間的紗燈,慢吞吞地點燃,四盞紗燈費了不少工夫,廳中大放光明。

  林彥開始感到不安了,許三山為何去了這許久?

  老僕無視於客人的存在,慢吞吞走向西廂門,跨出門外轉身握住門作勢帶上,發話了:「時辰已到了。」

  砰一聲響,門閉上了。

  「我怎麼這樣愚蠢!」他向自己叫。

  偌大的廳堂,廳名迎旭,卻沒有陳設,但又點燃了所有的紗燈。一般的廳堂如果不使用,照明設備不可能如此完善的。僕人見了不速而至的陌生客人,也絕不會不加聞問。那一句時辰已到是什麼意思?這算是僕人的口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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