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大刺客 | 上頁 下頁 |
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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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下簡要地說。去年十月間,有人在山西道上看到他的俠蹤,他跟蹤梁剝皮一批走山西間道北運的金珠,之後便音訊杳然,此後再也沒有人見過他老人家了。」 「那……那批金珠呢?」 「平安運抵京師。」 「魯老前輩可有同行的人?」 「他從不與人結伴,不屑與咱們打交道。」 「誰曾在山西道上見過他?」 「千里獨行林茂。」 「千里獨行現在何處?」 「十二月初六,八傑在乾州中伏,身死乾州落馬坡。他是在下的知交好友。」 「還有誰知道?」 「沒有了。」 問不出頭緒,死了的人不會說話,林彥植劍於地,冷冷一笑道:「謝謝你的消息。記住:好好保護余大人,在下也許會再找他。下次,哼!在下絕不會失手的。」 「林兄……」 他已經走了,身形疾閃冉冉而去。 雲深大師唸了一聲佛號,悚然地說:「這人年紀輕輕,藝業卻超塵拔俗。我佛慈悲,下次碰上他,恐怕風雷四絕的四絕大陣也阻他不住,余大人處境兇險。」 「晚輩猜想他不會是梁剝皮的走狗。」鐵膽郎君肯定地說:「必須派人羅致他,有他在,對付毒龍該無困難。」 「但願他不是毒龍請來的人。」應老苦笑著說:「哦!賢侄,派往熊耳山敦請飛雲莊主出山的人怎樣了?」 「昨天就走了。」鐵膽郎君答:「唔!想想看,該請什麼人去查這位姓林的底?」 「走吧,回去再商量。」雲深大師說,領先便走。 林彥在鐵膽郎君口中所得到的消息,令他十分失望。按理,鐵膽郎君是余大人身邊的中心人物,是反梁剝皮集團的主將,而虯鬚丐則是反抗梁剝皮的急先鋒,雖則虯鬚丐不信任其他的人,不與任何人結伴,孤軍奮鬥獨來獨往,但至少鐵膽郎君該知道虯鬚丐些許動靜才對。他這次來陝西尋找老花子,人地生疏,獨木不成林,老花子既然失了蹤,他大有茫然無依,被世所遺忘的空虛感覺。陝西情勢之混亂,也出乎他意料之外,昨天進入陝西地境所目擊的變故,也令他大感狐疑,像余御史這種勢孤力單的小集團,怎能與擁有龐大實力的梁剝皮周旋?昨晚他曾經在華州打聽消息,再經過這次假行刺的考驗,他不但極端的失望,也更為狐疑。梁剝皮的走狗們,以毒龍石君章為首,手下擁有三百餘名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黑白道高手名宿,全是花重金禮聘而來的妖魔鬼怪,連十一道這種名列武林十一高手位高輩尊的人物也在欽差府俯首聽命,為虎作倀,其實力之雄厚可想而知。余大人的一舉一動,皆在走狗們的監視下,只消派幾個妖魔鬼怪在途中行刺,余大人即使有九條命也活不成,而事實又怎樣? 「他們之間,是否明裏為敵,暗中勾結狼狽為奸?」他心中自問:「虯鬚丐不與余大人的人往來,是否已看出他們的陰謀而寧可孤軍奮鬥?」 「我不能投奔鐵膽郎君,以免上當。」他向自己發出警告。 他決定不投奔任何人,先找到虯鬚丐再說,暫且看看風色,謀而後動,多看多聽,絕不先入為主,這時不可決定誰忠誰奸,至少目前他還沒有和梁剝皮的人打過交道。總之,他一個初出道的人,如不小心應付這種混亂的情勢,必定會碰大釘子的。 他又換了裝,頭戴四平巾,身穿青袍,挾了包裹雨傘,搖身一變,成了一個跑單幫的小行商,踏著曉風殘月,從容不迫趕向西安府。 還有七八里到臨潼,天色不早,再不趕兩步,城門一閉,就無法進城投宿啦!可是,大官道上旅客絡繹於途,怎能放開腳程引起別人的注意?只好按正常腳程趕路。正走間,前面人聲嘈雜,接著傳來了震耳的吆喝聲:「向前走!不許離開官道,違者格殺勿論,走!」 蹄聲入耳,路兩側的樹林中,衝出八匹健馬,八騎士皆穿了戰襖,一看便知是官兵到了。他本能地猜出麻煩來了,可是已走不了啦!只片刻間,他和一些驚惶的旅客,被十餘名佩刀的步軍驅趕至路右的一座樹林內。交通斷絕,人人自危。 共有三十二名老少旅客,分為四排坐在地上,四周有十二名士兵看守。至於那些騎軍,仍在官道附近巡邏。 「到底是怎麼一口事?」他低聲向右首的一名中年人詢問。 「他們要捉什麼人。」中年旅客戰慄著說。 「捉人?那不用怕嘛,是捉你嗎?你快嚇壞了。」 「我……我只是個販羊的。」中年旅客說。 「那更不必害怕了。」 「誰知道他們要捉什麼人呢?他們經常封路,一捉就是三十五十,不管是不是他們要捉的人,誰也休想平安。」中年人苦著臉說:「皇天保佑,不要把我們押到府城的鎮守使府,不然……」 「你們不會亂抓人吧?」 「不會?你等著瞧吧!老鄉,你身上有金銀嗎?」 「有倒是有,你是說……」 「等他們搜查你的時候,送給他們,也許他們會放你的,千萬不要吝惜銀子。」 「你是說……」 「全給他們,放的希望大。他們就是利用這些抓人的名目,乘機搜刮自肥。」中年人咬牙切齒地說。 「他們是衛所軍?」 「對,但卻是鎮守使的親軍。那狗千戶樂綱樂千戶,是兼鎮守使梁剝皮的忠實走狗。」 「咦!你不怕我是他們的密探?」 「你還不配。」中年人不客氣地說:「他們的密探瞞不了有心人。他們太富有了,整天在酒樓妓院鬼混,雖然出動時換裝,但不管穿得多麼破爛,仍可嗅到脂粉香,信不信由你。」 「誰在說話?」一名軍士大吼:「不許交頭接耳。」 「叭叭!」有人挨了皮鞭。 好漫長的等待,天快黑了。 不久,蹄聲又起,五名穿著勁裝的騎士在人叢外下馬,由兩名兵士引領,接近三十二名可憐蟲。五騎士不是軍裝,是欽差府的鷹爪。 「第一排的人站起來,不許帶行囊。」一兵士大喝。 第一排八個可憐蟲站起來了。林彥很幸運,是第四排。 五個走狗鷹目炯炯,神色猙獰。為首的人勾鼻扁嘴,顴骨外突,右頰有一條三寸長的刀疤,佩的是外門兵刃閻王令。這玩藝有八分像雁翎刀,但要寬些,又沉又重,以力勝,沒有三五百斤力道,絕難運用自如。 走狗們逐一審視,接近了第七個可憐蟲。那是一位快進棺材的乾瘦老年人,鬍子全白了,老眼無神,臉無三分肉,站在那兒似乎風都吹得倒。 有刀疤的走狗先揪住老人的鬍子一帶。老人哎一聲驚叫,向前一栽,被一名走狗抵住了。 有刀疤走狗的目光,先打量臉無人色的老人,再冷冷地打量拔在手中的一把鬍子,然後信手丟掉,揮手示意放人。抵住老人的走狗手一鬆,老人終於栽在地上呻吟。 「那四海游龍老匹夫的鬍子要短些。」一名走狗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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