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草莽英雄 | 上頁 下頁 |
四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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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錢有勢有地位的人,哪能事事躬親處理?久而久之,就難免給與下人作威作福的機會。顯然這位主人,真的不知道事故發生的經過,外面大打出手,主人才帶人出來處理的,所以並沒下令一擁而上,畢竟甚有風度。而他,卻成了打上門的暴客。 「我也抱歉。」他將潑風刀取出,遞給身旁一名莊丁:「莊主不追究,在下深感盛情。」 「看樣子,你們已無法趕到府城午膳了。」 莊主揮手趕走跟隨的人:「如果膽量夠,何不在敝莊午膳?我保證敝莊不是盜窟賊窩,會以客禮相待。你文質彬彬,穿一襲儒衫,卻勇悍如獅身懷絕技,哪怕我這些莊丁打壞主意?如何?我是誠心邀客。」 「恭敬不如從命。」他心中一寬,欣然應允:「莊主不見疑,在下已感激不盡了。在下小姓霍,單名然。請教莊主尊姓大名?」 「霍然?很怪呢!」莊主大笑:「呵呵!你在學呢?抑或已有功名?」 州學府學甚至國子監,在學的士子都可稱在學,但沒有功名。但一般百姓的想法卻不同,把秀才、舉人、進士,都認為是功名,因訛傳訛,錯就錯到底。 其實,連高中第一榜的三名魁元(狀元、榜眼、探花),都不能算是功名,要真正在翰林院結業散館外放,取得正式委任官狀的才算功名。 「什麼功名?小小的秀才,庸才不堪造就,無緣參加鄉試,在下遊學鬼混,如此而已。」 「那就表示你應該有字。呵呵!你是秀才公,是有身分的地位的人,不會要我失禮稱名道姓吧?」 「霍然就很好呀!何必要字多此一舉?莊主……」 「這裏叫燕湖莊。我姓于,于時傑。」 莊主知道他不願意透露根柢,通名而不說字必有用意,也就不再勉強:「你船上還有朋友嗎?何不請來相見?」 「只有舍妹在船上。」他不想小姑娘露面:「她年紀小,怕生,讓她在船上進食便可,船夫會照料她的。」 「我去請。」女郎欣然說:「強將手下無弱兵;令妹必定是巾幗英雄,我……」 「她弱不禁風。姑娘如果和她論詩書,她會和你談論三天三夜,依然精神抖擻樂此不疲。」 女郎伸伸舌頭,乖乖打消邀請的主意。 「霍秀才請。」于莊主含笑肅客。 ▼第十章 太湖毒龍 地方的大豪大霸,並非全是無惡不作,無所不為魚肉鄉里,交通官府的壞蛋。 霍然在南漳莊,曾經受到莊主北斗星君的款待,起初也不愉快,後來證明北斗星君不是惡霸壞人。 燕湖莊的于莊主,氣質與北斗星君相差不遠。至少迄今為止,他仍然看不出于莊主是惡霸的跡象。 于莊主在西院的花廳宴客,陪客有六位。 師爺祁廉,外莊主事人金韜、護院總管沈英、船舶管事李羽、田莊管事劉倫。 主要的陪客也算是賓客,府城的范大爺范家千金范雲鳳,就是那位綠衣姑娘,是嘉興府的武林世家千金,劍術的造詣非同小可,號稱蘇杭三鳳的第一鳳,難怪她毅然出面與霍然打交道。 酒過三巡,逐漸提及近來的變故。 霍然免不了好奇,首先便詢問有關近來謠言滿天飛,各種風聲令人警惕的原因。 「說起來也的確令人難安。」 于莊主先嘆了一口氣再說根由:「去年初冬,提督南贛軍務都御史王守仁,押送南昌叛王寧王宸濠,翻山越嶺押抵杭州,交給太監張永解赴南京獻俘給皇帝。張太監押解叛王,乘船從這裏經過。在押解之前,在杭州就天天鬧賊鬧刺客,沿途也有人登船偷竊。據說同俘移交的寧王府三十大箱金珠珍寶,沿途被盜損失了一半之多。結果,南京派有權貴沿途追查,太湖盜群也紛紛你來我往,江湖豪強也聞風而至,迄今仍在來來往往熱鬧得很。 「我這座燕湖莊名氣不算小,我擔心受到有心人陷害或趁火打劫。天殺的!這種事實在很煩人,令人食寢難安。」 「偏偏那個皇帝在南京玩昏了頭,毫無宣佈大亂已平的意思。他一天不走,我們一天不得安寧。」 祁師爺悻悻地說:「他把叛王秘密囚禁在南京城內,仍然宣稱正在御駕親征。叛王被擒迄今已經過了八個月,官兵仍在調來調去打沒有敵人的仗,像話嗎?」 「那位叛王的金珠珍寶,真的被人劫走了不少嗎?」霍然信口問。 他想起德州劫皇船的事,德州沿河一帶州縣,也被騷擾得雞飛狗走,人人遭殃。 「真相誰也不知道,得問那些押解叛王的官兵,和負責人太監張永。」于莊主苦笑:「按理應該不可能,即使有也為數有限。」 「怎麼說?」 「皇帝在南京大玩特玩,禁止王守仁獻俘,勒令一些將軍徹底封鎖南昌九江,要王守仁放掉叛王,讓自以為天生神武的正德皇帝親自去捉。這簡直是狗屎主意,王守仁怎敢放虎歸山。所以不辭千辛萬苦,親自押解叛王,翻越浙贛山區,偷出封鎖線押抵杭州,準備押至南京,卻被江西的奸臣悍將發現了,在杭州便被攔住動彈不得。秀才公,你看過我們浙江山區的山嗎?」 「你們這裏的山都很好玩呀!」 「當你到了浙西山區,你就覺得不好玩了。王守仁押著叛王,翻越崇山峻嶺,手腳並用,走上百里不見人煙,他能帶多少金珠珍寶?當然不可能沒有,但絕對不可能有幾十箱。」 「你是說,珍寶不可能被盜?」 「不知道,我也不敢打聽,多知道一分秘密,就多一分家破人亡的機會。秀才公,你要到杭州,最好不要逗留太久,以免引起無謂的糾紛。」 「這裏到杭州不到兩百里,兩天可到。」 范雲鳳提出邀請:「杭州的風景固然名聞天下,但嘉興的風景並不遜於杭州多少,先賢人物之盛,前後相望。我作東,陪你兄妹作十日遊。」 「你算了吧!呵呵!」霍然有意轉變話題:「據我從書本上所知,貴地的人實在不堪領教!」 「唷!你意何所指?」范姑娘白了他一眼。 「好像貴地出了一位頗為能幹的名臣朱買臣。這個人並不怎麼樣,但畢竟是有名的會稽太守,平東越功業彪柄,你們把他醜化得不像人樣,更把他的妻子醜化得成了教訓女人的教材,千載以來,他夫妻成了世人咒罵的對象,實在令人氣結。」 「這叫做眾口鑠金。」范姑娘嘆了一口氣:「積非成是,奈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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