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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內家接近玄門流派的人,最大的願望是修煉成神仙,據說神仙可以不死,但誰也沒見過真的有人成了仙。

  如果見到,那一定是在廟堂的神龕內,不存在於莽莽人間世,只存在於人的慾望夢境中。

  他一躍而起,開始穿衣拾掇。

  拉開房門,一個人撲入他懷中。

  「天啊!這麼冷的天,你在等我?」他緊擁著不住顫抖的姑娘柔聲低語。

  「大哥哥,你……你一定要去嗎?」小姑娘哽咽的聲音令人憐愛。

  「是的,我一定要去。」他低沉堅決的語音堅強有力,「我不能坐視,我不是冷血的人,我會良心不安。這件事會成為我的夢魘折磨我一輩子,會因為我不曾為了這事盡力而受痛苦折磨。」

  「我知道,你是我心目中的神的化身。你救我,也是這種心情,所以我仍然活著……」

  「不要說這種話,我只是一個平凡的人。」

  「大哥哥,你一定要回來。」

  「我如果不回來,魏莊主會照顧你。他曾經是橫行天下的一代之雄,他有能力照顧你。」

  「不,我等你,你……」

  「我會回來的,你放心。」

  「我會求神保佑你,你一定要回來。」

  「是的,我會回來,因為我掛念你。」

  「大哥哥,親我一親好嗎?」。

  他在小姑娘沾滿淚水的嬌嫩面龐,匆匆親了一吻,再緊緊擁抱,輕拍小姑娘的肩背幾下,鬆開擁抱,踏入茫茫的黑暗中。

  ***

  護莊河的水好冷好冷,但他一點也不在乎,脫了個精光,夜褲鞋帽舉在頭頂上,無聲無息游過。

  之後,是十分艱苦的體能、韌力、技巧的大競賽,長期的堅苦卓絕大搏鬥,在一望無涯,平坦一無遮掩的麥地爬行,留意任何聲息動靜。

  他必須神不知鬼不覺,遠離南漳莊。

  南漳莊外圍,夜間必定有接近監視的伏樁,任何快速移動的物體,也逃不過靜伏潛候的監視者耳目。幻形變化,只是誇大的形容詞。

  監視的人,也必定是行家高手,耳目之靈,不見得比他差,所以他必須特別辛苦些,以免打草驚蛇。

  他並不怕有人攔截,怕的是打草驚蛇以後活動困難。

  破曉時分,他已遠出十里外。

  ***

  一早,照料他們的女郎魏小芳,領了一位大嫂,替他們送來漱洗的熱湯水。

  小姑娘拉開房門,卓然俏立,眼紅紅地但沒有悲傷的表情。

  「芳姐,謝謝你。」她嗓音有點沙啞,接過熱氣蒸騰的水桶,「稍後帶我去見莊主,好嗎?」

  「咦!你……你的氣色……」小芳頗感吃驚。

  「很差,是嗎?我一夜沒睡。」

  「沒睡?大冷天……」

  「我在替我大哥祈禱,求神靈保佑他平安順利。」

  「哦!你大哥起來了?」

  「他昨晚出莊去了,去設法救那六位小孩。」

  「哎呀!」小芳驚得跳起來,扭頭便跑:「我要去稟報莊主……」

  「帶我去,芳姐。」

  ***

  麥地是一望無涯平坦遼闊,但視界並非一眼便看到天盡頭,中間有一排排樹木擋住視線,所栽種的榆、槐、楊、柳,一方面可作為田地的界限,主要卻是為了作建材的木材來源。至於果林,效用更廣。

  因此,視界仍然是有限的,能藏身的地方也多,藏三五匹馬輕而易舉。

  五匹馬藏在果林內,有一個人看守,如果不入林察看,絕難發現不時踢蹄噴氣的馬匹。

  看守馬匹的人,全身裹在羔皮大襖裏,風帽只露出一隻眼睛,蜷宿在一株梨樹下,不時抬頭看看天色,起身走動活絡筋骨。

  曉色朦朧,動的物體就可以吸引人的注意。

  這人在活動手腳,馬座也不時在動,把一個黑影引來了,巨靈飄忽像鬼魅。

  監視南漳莊的人,必須在天亮之前,遠撤出十里外,避免莊中派出的搜索隊堵住。

  天將破曉,負責看守馬匹的人,活動手腳之後便是檢查座騎,等候潛伏的人撤回。白天的監視人員由另一批人負責,撤回後便得返回藏匿的地方。

  正在檢查馬匹的鞍具,身邊突然多了一個人。

  「我幫你,老兄。」身旁的黑影說。

  這人嚇了一跳,反應甚快,疾退三步脫出危險圈外,一聲劍吟長劍出鞘。

  「什麼人?鬼鬼祟祟,幹什麼的?」這人有劍在手,膽氣一壯。

  黑影是一個僅穿了夾襖的人,兩手空空,一看便知是生活景況不怎麼好的村夫,看不清面貌,黑暗仍未消逝,要站在切近才能看清。

  是不是自己人,倒是容易辨認的,這人一看外型,再一聽聲音,便知道不是自己人,採取嚴密的警戒,揚劍待發警覺心甚高,反應迅速。

  「幫你的人呀!你在這裏守夜太辛苦……」

  「去你娘的!你是南漳莊的人……」

  喝罵聲中,劍光疾吐,劍吟似風雷,一招亂石崩雲驟下殺手,本來下垂的劍身猛然挑出、飛起、迸射,從下向上吐出鐵雨鋼流,吐出死亡的激光。

  眼一花,運劍的手腕被抓住了。「叭」一聲脆響,一耳光清脆響亮乾淨俐落。

  黑影是霍然,辛苦有了代價。

  他已經搜遍了東面和北面,附近十幾里可能有人潛藏的地方,果然被他發現看守馬匹的人,知道是賊人夜間臨時聚會的匿伏處。他需要活口,要瞭解情勢,活口最可靠。

  「砰」一聲大震,他把俘虜摔倒。

  是一個身手非常高明的中年人,當然比他差了一大段距離,一耳光先把對方的神智打亂,再摔翻把身心的精力打散。

  他想起受到魏莊主控制神意身心的絕技,進入他心智以搜求內心隱秘的經過,他為何不試試?

  他曾經涉及這門心法,只是不曾使用過,欠缺實際的經驗而已,也不怎麼瞭解其中神秘的功效。

  玄門修道人士,多少把這種心法作為修煉的附帶功課,內則搜神探意,外則附在奇門遁甲技術中,牽涉的範圍甚廣,甚至與藥物相結合,功效更彰。

  舒散了這人的心脈激動,全身立即呈現鬆弛狀態。

  對方已陷入昏迷狀態,天色也黑暗,不能用魏莊主那種溫和而耗神的方法,他改用另一種方式對付這個人,各種技巧他都修煉過。

  「你們來了多少人?」他用柔和低沉的嗓音問。

  「五個。」死屍似的人,直挺挺地躺在樹下,用稍發僵的嗓音回答。

  「南漳莊可有動靜?」

  「不知道,大概沒有。如果有,張老哥四個人必定有所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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