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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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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灣的枯葦叢中,連續駛出五艘八槳蜈蚣快舟。舟上人與舟子,皆穿了附近不可能看到的油綢水靠,背上繫有隱約可辨的兵刃。 「這是什麼玩意?水賊?」他自問。 據他所知,這一帶根本不可能有水賊。 德州有官兵巡邏,官道附近有一座十二連城,(距城十里)也派有官兵駐守。 十年前山東響馬造反,佔據了十二連城,剿寇總指揮馬中錫,在這裏招降巨魁劉六,之後一直由德州左衛派兵駐守。 更遠些,四十里外的桑園口,是安陵廢縣的故城,也有官兵駐守,有大水驛良店官驛,有儲粟的河倉。所以這以北四十里河上河下,絕不可能有水賊窩藏。 前面那艘快船,不但不讓出航道,反而往外移,有意阻擋航道。 後面那艘大船,也故意阻擋飛駛而來的快馬船。 「怎麼一回事?」他已看出不尋常的警兆。 金鑼聲狂鳴,漸來漸近。 「這些人竟然準備下水。」他驚呼。 三艘蜈蚣快艇上的人,皆爬伏在兩舷外準備滑下水。 水冷刺骨,即使穿了水靠,也支持不了片刻,人必定會凍僵下沉。如要支持稍久些,一是喝幾口高粱燒,或者吃少量的砒霜。 發現警兆已嫌晚了些,缺乏經驗因此反應也慢了些。船輕水急,所有的船隻,除了他這一艘小艇之外,全部卯足了勁飛駛,衝浪迴旋。 他陷入船陣中,脫不了身。 「他們在計算快馬船。」他終於明白原因了,奮力操槳向河岸衝。 罡風凜冽,河廣雲低,激浪如濤,船躍雨急,這一衝船首疾轉,狂風掀走了他的雨笠,露出面孔。他雙手操兩槳,本能地想放左槳護帽,船猛然轉側,跳躍。 一艘蜈蚣快舟從斜刺裏衝來,舟上的人看清了他的面孔。 這瞬間,他也看清了舟上的人。 「是這個人,他認識我們,斃了他!」有人大叫。 後面那艘快船,也破浪衝到。 快馬船上的人,已發覺有變,紛紛持刀搶出,船速增劇,已勢如奔馬接近左後方不遠處,與前面斜撞而出的快船即將接觸。 他看清的人,正是在碼頭,向他詢問黃大爺住處的虯鬚中年人陳老兄,以及兩位美麗的少女。 尤其是兩位少女的身影,留給他的印象頗為深刻,所穿的柔軟貼身水靠,把胴體暴露得凹凸分明,曲線玲瓏動人心魄。 他哪曾見過這種養眼的奇景?一怔之下險象立現,左槳墜水,船首下插。 這瞬間,足有五把飛刀,從四五個穿水靠的人手中發出,其中一位少女也擲出一把。 兩艘船斜向相錯,船跳動激烈。數量多的飛刀,才能有機會將目標擊中,所以有五個人不約而同發射,五把飛刀像綱般破空匯聚。 吶喊聲與殺聲同時傳到,快馬船已被第一艘蜈蚣快艇撞及,穿水靠的人包括舟子,躍上快馬船的右舷,刀斧鉤叉紛紛與船上的警衛接觸。 他欠缺搏鬥的經驗,無法應付突然發生的多種危急狀況,大事休矣。 笠飛,槳掉,船起即落,側轉斜傾並向下鑽,飛刀齊至,身形不穩。 生死關頭,激發他的求生本能,丟掉了右槳,雙手外張,猛然像抱柱一樣一合,身軀像是突然縮小了一倍,沉重厚硬的蓑衣像大而無當的外殼,他縮小了身軀藏在殼內像烏龜遇敵縮頭藏腳。 有兩把飛刀貫入蓑衣,三把落空。 同一瞬間,小船尾部一升,船頭扭轉入水。 他沒入水中,蓑衣向上漂浮。 蜈蚣快舟斜衝而過,衝向殺聲震天的快馬船。 *** 德州城沸沸揚揚,鬧翻了天,官兵,丁勇,捕快……大批出動,人仰馬翻。 快馬船在西岸的河灣被尋獲,東岸就是駐有一些衛軍的十二連城。 在兵馬雲集的德州附近作案,水賊的膽子未免太大了。 這一帶的治安,自從山東響馬白衣軍造反被剿沒之後,治安日漸恢復安靜,這兩三年從沒發生過大案,根本不可能有水賊滋生潛伏。 皇家的快馬船被劫,那還了得? 快馬船半擱在岸上,破壞得不堪使用了。船上的財物被洗劫一空,留下二十一具護船官兵的屍體。財是什麼?沒有活口可以調查。 經調查結果,由經過的船隻船夫口中,知道當時共有五艘蜈蚣快舟,四艘中小型快船,向快馬船圍攻,水上水下廝殺,無法估計到底有多少人打劫快馬船。 被其波及來不及脫出的過往船隻,被撞翻的也有七艘之多。 其中包括了新豐村霍家二少爺,被謔為老秀才霍文恭的代步小船,二少爺不曾返家,可能已遭沒頂,凶多吉少。 消息瞞不了人的,事後州人知道的是:快馬船確是皇家的,沒錯。 但船上所留下的證物,卻是「奉天征討威武大將軍鎮國公」朱壽的。 那面軍旗,是威武副將軍朱彬的。 只有官方的高階層人士,才知道這位奉天征討威武大將軍鎮國公,是荒淫無道的當今皇上正德皇帝。 威武副將軍朱彬,就是眾手所指,人人皆曰可殺的國賊江彬,賜姓朱,是正德皇帝的乾兒子。 去年六月,江西寧王舉兵造反,天下騷然。 七月二十六,寧王兵敗新建,被王陽明先生活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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