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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六


  後來孫、劉聯盟,火燒赤壁,曹操八十三萬大軍瓦解冰消銅雀台藏嬌的好夢成空。要不是那一陣該死的東風,大小喬真可能成為曹操的銅雀台最美麗的俘虜,「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這是唐代大詩人的「赤壁」詩中的後兩句,指的便是這件故事。

  曹操的疑塚在磁州,銅雀台在磁州東南的臨漳縣。蕙姑娘姓喬,戲稱為小喬不傷大雅。

  宋佑宗與小喬從小便一塊兒長大,並不因兩家結仇而疏遠,經常在郊外跑馬射箭,也可算是青梅竹馬的愛侶。兩年前,小喬十四歲,正是該找婆家訂親的年齡。宋永嘉被愛子纏得無可奈何,曾經硬著頭皮請人至喬家提親,被喬家趕出莊子灰頭土臉。

  小喬的父親喬吉齡,綽號叫七星聯珠,箭術造詣之高。在附近千里之內可說穩坐第一把交椅。百步穿楊根本不算一回事,他能在三百步內連發七箭,後箭中前箭神乎其神,七星聯珠的綽號即因此而獲。

  七星聯珠比神刀宋永嘉更頑固,對宋家的提親深痛惡絕,少不了在外有許多閒言閒語,雙方的裂痕更為加深,勢同水火。

  去年歲末,宋家再請人舊事重提,偏巧請的大媒是真定的名武師天狼星車士衡。這位天狼星車爺性如烈火,說話不夠婉轉,三句話不對,便要吹鬍子瞪眼睛。這一來弄糟了,不但不歡而散,也幾乎拼個死活。

  宋永嘉本不想請天狼星負此重任,而是天狼星不知自量,自告奮勇出頭多管閒事。事先,就曾經有人警告天狼星,勸他少管閒事,兩人的綽號相沖,那能談出好結果來?天狼星,自古以來便被認為是兇星,冬春之際現於南方,天狼星出現,災禍隨之,故楚辭上說:「舉長矢兮射天狼。」有些地方目下仍保持這種風俗,冬日射獵之前,皆舉行射天狼祭禮,也是較射的一種競技。以天狼星向神射手談親事,先天上便注定了失敗的命運。

  天狼星認為七星聯珠不夠朋友,丟不起這個人,一氣之下,七七八八拉了不少朋友前來藉故生事,從此化暗鬥為明爭,宋喬兩家皆全力周旋,牽連日廣。

  半月前,宋家的幾位朋友,居然向外宣稱,要不擇手段強行搶親,預定最近便要派人行聘,不管喬家收是不收,行聘後三天之內便要搶親。

  雙方的朋友,皆聞風趕來助陣,朋友更請來朋友的朋友,哪能不糟?風雨滿城,眼看要不可收拾。冷靜的人,則希望釜底抽薪,勸不相關的人脫身事外,不要搧風撥火助勢。山府的兩位主人,與宋、喬兩家皆有交情,因此也希望能從中勸解,以免發生不幸。摩雲手與電劍賀雲,皆是宋永嘉的朋友,誤認杜弘是喬家請來的人,因此勸杜弘脫身事外。

  杜弘不想過問這件事,他只想乘亂打探朱堡主的底細,來的人多,很可能得到一些線索。

  他向別人打聽,別人也打聽他。當天,他打了山府打手,登門強行借宿的事不膽而走,再加上以訛傳訛與有心人的渲染。他成了個被爭取的對象。

  當天,摩雲手便後悔了,後悔不該輕易放走他。

  他在鴻安客棧一住三天,三天中,鴻安棧住進了不少江湖男女。聊可告慰的是,這些人他一個也不認識,不怕洩漏身分。

  他很小心地打聽朱堡主的消息,巧妙地絕口不提朱堡主,僅打聽附近的武林人底細,以及刺探江湖動靜,搜集秘辛珍聞,默默地加以研判分析,不動聲色。

  這天辰牌末巳牌初,兩個衣著華麗的中年人,揮著摺扇踏入了店門,逕奔東跨院,在店伙的指點下,向院中的槐樹下走去。

  杜弘站在樹下,正向一名小店伙打聽城外有哪些有名氣的大莊院。小店伙看到兩個人走來,趕忙閃在一旁含笑謙恭地欠身道:「聞爺翟爺早哇!怎不到店堂坐坐?」

  走在上首的聞爺摺扇一收,笑道:「剛才已見過趙掌櫃。你去辦事吧,掌櫃的叫你。」

  小店伙趕忙向杜弘告罪,急急走了。杜弘淡淡一笑,頷首打招呼說:「一個小店伙居然勞動掌櫃的派人叫喚,不簡單。」

  聞爺呵呵笑,抱拳為禮說:「小手法,難瞞真人法眼,見笑見笑。兄弟聞元毅,這位是翟兄世綱,冒昧造訪,杜兄休怪唐突。」

  「豈敢豈敢?在下杜天磊。久仰久仰,但不知兩位兄台有何見教?」

  「杜兄有空麼?」

  「恰好閒著。」

  「馬神廟,在城東北角。三年前,在那兒建了一座居勝亭,是郡人宴遊與憑弔古跡的名勝區。挹秀居建在廟西端,四周花木扶疏,整理得幽靜清雅,登樓四望,全城宛然在目,遠眺太行山千峰萬巒隱隱青山,令人耳中一新,確是城中的好去處。在這裏宴客,都是些有身分的人,酒菜之貴,也在本城首屈一指。」

  杜弘笑笑,客氣地說:「素昧平生,怎麼好意思?在下……」

  「呵呵!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彼此一見如故,不就是好朋友了?幸勿見外,我相信咱們能成為要好的朋友,是麼?」聞元毅朗笑著說。

  對方為人四海,他自然不願小器,慨然地說:「恭敬不如從命,在下深感盛情。」

  「咱們這就走,杜兄請。」

  「兩位兄台請。」

  挹秀居是一棟二樓建築,二樓四周建了露臺,外展丈二,寬度剛好擺設一桌,欄杆佈置了不少盆景,格局不俗。可惜午前盛暑,晝間無人設席·須至傍晚時分,點起燈燭方有食客光臨。

  為避炎陽,三人登樓席設樓內。樓四面有門通向四方露臺,一排排花格子明窗,因此樓內明亮,地勢高,總算涼風習習,但仍嫌暑氣蒸人,吹來的風仍是帶有熱氣,僅比其他各地略為涼快些而已。

  樓的面積甚廣,可設二十席之多。如有女眷,可臨時架設屏風隔間。聞元毅是挹秀居的熟客,佔了西南角憑窗一副座頭,叫了一席酒菜,吩咐店伙不必伺候張羅,以便談話。

  酒過三巡,客氣一番,聞元毅先從本地的見聞勝蹟談起,上起州政,下迄天氣莊稼無所不談,話匣子打開,滔滔不絕,就是不提此次約會的主題,只顧勸酒。

  杜弘也不傻,不想自動上鉤,也聊些天南地北的江湖見聞。有酒即乾,大家湊熱鬧。

  最後,聞元毅終於忍耐不住,乖乖認輸,碰上老江湖,旁敲側擊無所施其技,只好單刀直入談起正題,敬了杜弘一杯酒,笑道:「杜兄這三天來,足跡未及宋、喬兩家,也不曾與雙方的朋友會晤,不知有何用意?」

  杜弘心中暗笑,對方快要露出狐狸尾巴啦!笑道:「依聞兄猜測,在下是哪一方羅致的人?」

  「當然是喬家請來的,是麼?」聞元毅往圈套裏鑽。

  「如果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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