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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一


  骷髏頭白森森的牙床一分,像在張嘴,一口咬住他的虎口,眼眶與鼻孔噴出一陣青煙。

  玉簫客被骷髏咬住虎口,已驚得魂不附體,想鬆手丟掉已來不及了,驚叫聲中,鼻中嗅入一絲青煙,人便躺下了。

  僕婦一驚,放下茶壺搶救。

  玉簫客醒來,發覺自己躺在廳中,感到頭腦昏沉沉,四肢無力。僕婦不在,仲孫秀仍然呆呆地坐在屋角。他撐坐而起,沉沉地叫:「老天爺,怎麼一回事。」

  僕婦在房內高聲說:「老奴救了你,你不該將老奴的警告置於腦後。幸而有老奴在旁,不然你早就死了。」

  「好厲害。」他驚魂未定地說。

  「你知道就好,以後千萬不可亂動東西。」

  「你的意思是,要在下在此枯坐等待麼?」

  「大概是的。」

  「不行。如果貴主人明日返家……」

  「你只好委屈些了,食物我會替你張羅。」

  「這不是坑人麼?不,我要一間房休息。」

  「抱歉,不可能。」僕婦一面說,一面出房。

  「我要一間房,你聽清了沒有?」他大聲叫,意極不悅。

  僕婦臉一沉,冷笑道:「閉上你的臭嘴!豎起你的驢耳聽清了,老身對你客氣,你不要不知好歹。得了三分顏色,你就開起染坊來啦!你該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你憑什麼在老身面前大呼小叫使性子?想當年老身在冷魂谷,像你這種人,趴在老身腳下叫娘,老身也不睬呢。你給我安靜些,不然我要你生死兩難。」

  鬼怕惡人蛇怕趕;老僕婦一發威,他變成見了貓的老鼠,垂頭喪氣地說:「好吧,你兇,等老巫婆回來,我再找你算帳。」

  僕婦冷哼一聲說:「我警告你,主人回來之後,你最好放乖些,主人對你已容忍夠了,她早就想宰了你,用你的魂入煞役使。主人也是捨不得這處練法道場,不然你哪有命在?惹火了主人,大不了宰你,放棄此地遠走他方另建道場,你沒有什麼可恃仗的,閣下。」

  說完,冷笑一聲入內而去。

  他悚然而驚,一陣寒流從脊梁向上爬。老僕婦說得不錯,老巫婆躲在此地練功練法,如果不是特殊原因,隨時皆可放棄遠走他方,他沒有什麼可恃的。

  不想倒好,愈想愈心寒,邪術是無法抗拒的,他像是俎上之肉。老巫婆兇殘惡毒,如果也有僕婦同一想法,那麼,他的處境豈不危如累卵?

  當然,老巫婆已經中了他的圈套,答應了他的條件,而且已將仲孫秀弄來,當然不會有僕婦這種想法,但萬一……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顯然他已得罪了這該死的老僕婦,萬一老僕婦向老巫婆進讒……

  他愈想愈心寒,為自己的處境擔上了無窮心事。

  老僕婦已看出他外強中乾的底細,太可怕了。只有一個辦法,可避免老巫婆轉這種對他不利的可怕念頭。

  他的目光落在屋外,眼中湧起了重重殺機。後面響起碗盤聲,他知道僕婦在治食。

  肚子真也餓了,時光不早啦!

  「吃飽了再說,我會想辦法對付這個老虔婆的。」他心中在轉惡毒的念頭。

  有酒菜香飄出,他想:酒足飯飽後並未為晚。

  肚子在唱空城計,但僕婦並未端酒菜外出,後面毫無聲息,酒菜早該弄妥了。左等不來,右等還是不來,他等不及了,大叫道:「老大娘,有吃的麼?」

  僕婦應聲叫:「你叫魂麼?等老娘吃飽了,自然有你一份。」

  他無名火起,心中暗罵:「這該死的老虔婆翻臉無情,她居然自己在進食,把我這主人的貴賓撂開不管,豈有此理?」

  他忍不下這口惡氣,大叫道:「你這是待客之道麼?」

  「強賓壓主,你算是哪一門子的客人?」

  「你……」

  「你再窮嚷嚷,準有你好看。」

  他心中一涼,乖乖閉嘴。

  久久,他饑火中燒,終於聽到了腳步聲。

  「酒菜來了。」他心中歡叫。

  僕婦出現了,手中沒有托盤,當然也沒有酒菜,只用那雙骯髒枯瘦鳥爪似的手,抓著兩角又冷又硬的烙餅,冷冷地向他一拋說:「你吃吧,可別脹死了。」

  他接住一蹦而起,大怒道:「這是什麼?大爺一輩子也沒吃過這玩意。」

  「你不吃?」

  「吃?餵狗狗都不吃……」

  「恐怕你得吃了,就算你是狗好了。」僕婦陰森森地說,接著不懷好意地咯咯笑,笑得像剛生過蛋的得意老母雞,也像夜貓子在叫。

  他氣得發昏,將烙餅丟出門外,恨恨地說:「我寧可餓死。也不吃這噁心反胃的玩意。」

  僕婦停止怪笑,說:「不吃就拉倒,你可以到城裏找酒食。老娘可沒工夫伺候你。要不就等主人回來,她也許會賞你一頓酒食,看天色,也許她快要回來了,你等著吧。」說完,掉頭不顧而去。

  他怎敢離開?萬一老巫婆恰在他離開後返回,這該死僕婦在老巫婆面前燒上一把火。他豈不完了?

  他愈想愈不是滋味,也愈想愈恨,眉宇間殺氣更濃,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廳中危險,他不可能動手搏殺僕婦而能全身。據僕婦說。任何物品皆有禁制不可移動,動則有不測之禍,萬一一擊不中,自己碰動這些鬼玩意,那就慘了。

  既然動手搏殺風險太大。他只好利用上他的絕技,悄然取出玉簫,徐徐舉簫就唇。

  奇異的簫聲裊裊飄散,怪異的旋律在空間裏縈繞,充溢在天宇下。

  不久,僕婦雙目發直,幽靈似的緩緩出廳,一步步循簫聲向他走來,神情與先前的仲孫秀一般無二,像是失魂落魄了。

  迷魂魔音,他將僕婦催眠了。玩弄巫術的人,迷魂術可說是必修的看家本領,居然反而被他的簫音所迷,可知他的簫上造詣是何等高明了,玉簫客的名號,果然名不虛傳。

  僕婦漸來漸近,一丈、八尺、五尺,終於舉手可及。

  「噗!」僕婦倒下了,血腥觸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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