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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五


  「府裏已經怪罪下來了,今早同知大人與推官大人,把咱們的知縣大人請去,當然不是叫去嘉勉的。」

  「哦!嚴重麼?」

  「人命關天,能不嚴重?」

  「怎麼說?」

  「縣丞大人交代下來說:『人已經死得夠多了。再這樣下去,大家都擔待不起。』」

  絕秀才把心一橫,臉色又變,冷笑道:「聽口氣,死了人也怪我了。」

  「當然該怪那位叫魔劊的人。」

  「那麼,你們該去捉他。」

  「再出人命,他休想在附近存身。」

  「預祝你們成功。」絕秀才陰笑著說。

  程捕頭扭頭便走,在梯口突又轉身說:「還有。熊慕天在南京有朋友,結交官府,走動衙門,有四品大員與他交情不薄。如果他在本府有三長兩短,連知府大人也脫不了身。」

  「哼!姓熊的……」

  「牽涉到前程,知府大人不會淡然處之,那將是可怕的災禍,你明白麼?」程捕頭神色凜然地搶著說。

  「廢話!」絕秀才有點心虛地叫。

  「但願不是廢話,告辭。」

  一名從人死盯著已沒有人影的梯口,陰惻惻地說:「三東主,衙門裏的人害怕了。」

  「我也感覺到了。」絕秀才悻悻地說。

  「恐怕他們會壞事。」

  「有此可能。」

  「程捕頭明裏敷衍,暗中別有打算。」

  「是的,所以他派人監視蘆花溝以留後路。」

  「既然姓熊的在南京有四品大員撐腰,五品知府與七品知縣為了自己的前程,隨時皆可能掉轉刀口來對付咱們。狗官們反反覆覆平常得很,不足為奇。」

  「是的,他們早先與姓熊的勾勾搭搭,便是明證。」

  「知道咱們底細的人並不多,而程捕頭是知道最多的一個。其他幾個狗官有把柄在咱們手中,不難應付。」

  「不錯,這人相當精明幹練。」

  「咱們必須早作打算,防患於未然。」

  「依你之見……」

  「劃兩條路給他走。」從人獰笑著說。

  絕秀才沉靜地點頭,陰森森地說:「好,你去知會帳房一聲,天黑前送五百兩銀子過去。咱們希望他走這條路,不然……」

  「屬下這就去。」

  「好,我們都走。今晚,咱們在孫主簿家中宴客,不管是城內城外發生事故,皆與咱們鴻泰的人無關,走!」

  眾人下樓而去,已定下了惡毒的陰謀。

  起更時分,明禮坊孫府堂開盛筵,鴻泰的三位東主作東,叫來了十席酒菜。孫府的主人孫綱,任職宣城縣官居主簿,小小九品官神氣萬分,據說與絕秀才是兒女親家,絕秀才在此宴客並不足怪。

  赴宴的人,全是本城名流。三更初筵散客仍留,男賓們品茗清談,國民民生風花雪月無所不談。女賓們則在後樓歡聚,玩那些剪花、請蝶仙、牙牌等等蘭閨清玩;當然也說說東家長西家短。

  三更正,遠遠地,東門方向傳來了警鑼聲。

  二更末,夜席剛散,寧宣綢布莊附近,有不少黑影潛藏在每一處黑暗角落。

  閣樓上,熊東主慕天與幾位心腹密商要事。他顯得有點心神不寧,向李掌櫃說:「明天我走了之後,這裏一切皆需你費神照料了。萬一我一月之內不見回來,那就表示安慶之行失敗了,你可以全權處理寧國的店務,結束後遷至蕪湖總店候命。」

  李掌櫃眉心緊鎖,苦笑道:「咱們就此認栽了麼?」

  「恐怕是的。」熊慕天慨嘆地說,長吁一口氣,又道:「他們竟然將江洋大盜請來殺人放火,咱們怎能與他抗衡?哦!三月來,咱們虧蝕了多少?」

  「連撫恤金全算上,虧蝕一萬二千餘兩。」

  「把店面與廠房盤給桑大爺,大概可收回多少?」

  「如果桑大爺敢收,可望收回一千兩左右,這是最公道的價錢,只怕他不敢要。」

  「他會要的,他已經表示過了。」

  「怪!我不知桑大爺憑什麼敢盤下來?他一個地方富豪,憑一些地方莊稼漢,能有多大作為?憑官府之力?事實已經證明官府毫無作用,而且顯然與鴻泰官商勾結狼狽為奸,桑大爺倚賴什麼?」李掌櫃狐疑地說。

  熊慕天洩氣地說:「不必管他人的事了,桑大爺既然今天已表示過,自然他有三五分把握。」

  總管周五爺接口道:「東主下安慶,不知要帶幾個人?」

  「你我兩個人便夠了。」熊慕天信口答。

  周五爺搖頭苦笑道:「風險太大,兩個人雙拳難敵四手,須防他們半途攔截。」

  熊東主不以為然,笑道:「他們已成功地斷了咱們的貨源,燒了咱們的廠房,眼看咱們要關門大吉,犯不著冒險來對付我。他們諒必明白,如果我有三長兩短,必將引起軒然大波,我南京方面的朋友……」

  周五爺突然伸手一拂,兩支明燭倏滅,燭臺向西面的明窗飛去,喝道:「取兵刃,出去。」

  樓中一暗,「啪啪」兩聲暴響,燭臺砸在明窗上,接著傳出一聲驚叫,窗外有人向樓下飛墜。

  「砰!」明窗崩坍,黑影兇猛地撞窗而入。

  「砰!」西面的明窗幾乎同時被毀,接二連三竄入幾個黑影。

  廳中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但入侵的人似已完全熟悉樓中的一切,入內便封住了梯口,截斷了退路。

  「啊……」前進院落傳出了慘叫聲,有人被殺。

  周五爺大喝一聲,打出了一把飛刀,穿破窗而出,向下飛縱,飄落在鄰店的瓦面。

  熊慕天接著躍出,手中多了一把匕首。

  四面八方皆有黑影衝出,第一個黑影虎撲而上,星光隱隱只看到對方的模糊輪廓,是個穿夜行衣戴黑頭罩,只露出一雙怪眼的人,單刀破風聲入耳,近身了。

  周五爺身形尚未穩住,百忙中仰身急退,踏破了幾塊瓦。間不容髮地避過一招急襲,驚出一身冷汗。

  同一期間,另一名黑影猛攻熊慕天,長劍吞吐如虹,勢如排山倒海,一照面間,接連狂攻了九劍之多。

  熊慕天身手頗為高明,匕首上下翻飛,連封九劍,回敬了七匕,兩人展開了一場空前猛烈的惡鬥。在一旁觀戰的另三名黑影躍然欲動,但並不急於加入。

  樓下殺聲震耳,刀劍的振鳴入耳驚心。

  警鑼傳出了。

  「並肩上,拖不得。」一名黑影沉叱。

  刀劍四合,手下絕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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