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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司馬龍剛想喝阻,已來不及了。文彥奇手一伸,便扣住了杜弘的脖子,大拇指猛頂腮根,真力倏發。

  杜弘安坐不動,若無其事地說:「文少東主,放手。」

  文彥奇不死心,左手也加上了,閃電似的拍向杜弘的天靈蓋。

  杜弘右手輕舒,一指頭架住了對方的左手腕門說:「你聽見沒有?我叫你放手!」

  司馬龍急叫道:「少東主,住手!」

  文彥奇臉紅脖子粗,訕訕地退回,吃驚地說:「老天!你……你的脖子是鐵打的?」

  杜弘搖搖頭,苦笑道:「文少東主,你知道你闖了多大的禍麼?」

  「這……」

  「江湖人都是玩命的亡命徒,無時不在生死門中進出,反應出乎本能,不容許外物及體。剛才如果我不是早料定你有此一手,你恐怕得受傷。」杜弘有點不快地說。

  司馬龍賠笑道:「杜兄海量,兄弟感激不盡。」

  杜弘笑道:「沒什麼,年輕人嘛,平常得很,兄弟不會計較。」

  文彥奇也知道錯了,趕忙賠不是。

  三人天南地北地閒聊半個時辰,雙方皆絕口不提彼此近來的事。

  返回艙房,已是午牌正末之間,船夫送來午膳,向杜弘笑道:「客官委屈些,後天船在安慶靠岸,客宮便可上岸到挹秀樓大快朵頤了。」

  「挹秀樓的店東陳八爺目下怎樣了?」他信口問。

  「聽說他要在漳霞港開設分店,生意興隆,財源茂盛,旺得很。」船夫一面說,一面出艙而去。

  船夫一走,他嘀咕著說:「作惡多端的人有福了,守本分的人活著該苦一輩子。陳八這惡棍至今未遭天譴,舉頭三尺有神明純屬子虛。天理循環,完全是鬼話。」

  膳畢,艙門響起三聲輕叩,外面傳來司馬龍的叫聲:「杜兄,開門。」

  拉開艙門,司馬龍神色不安地搶入,低聲道:「杜兄,情形不太妙,你知道麼?」

  他一怔,說:「你的話沒頭沒尾,怎麼回事?」

  「兄弟發現主桅上方八尺處,釘了一枚紫穗三棱鏢。」司馬龍臉現懼容地說。

  他劍眉深領,急問:「是不是紫袍神君的信物?」

  「不知道,兄弟還沒驗看。」

  「你在窮緊張。」

  「不是窮緊張,杜兄,事態嚴重。」

  「你是說……」

  「如果是那老兇魔的信物,全船六七十條人命,可怕極了。那老兇魔作案從不留活口,咱們在劫者難逃。」

  「咱們去看看。」

  兩人出艙,輕靈地躍上艙頂。

  船艄的舵樓上,站著三個人,一是艄公,一是船伙計,另一人也是船夫打扮,但生了一雙令人心悸的三角眼,乾瘦得像根竹桿,骨瘦如柴,留了山羊鬍。

  人在艙頂可阻住艄公的視線,舶公正想叫,卻被三角眼船夫攔住了,低喝道:「不要多管,掌你的舵。」

  兩人到了主桅下,仔細察看那枚繫了紫色穗的三棱鏢,鏢上刻了一匹飛躍的馬。

  杜弘的臉色沉下來了,凜然地說:「不錯,是紫袍神君馬駿的信記。」

  司馬龍打一冷戰,驚然地說:「這是說,這條船已注定了要受洗劫?」

  「是的。」

  「船上的人,不會留一個活口?」

  「可能。」

  「杜兄,咱們得走。」

  「恐怕船上已有不少爪牙潛伏……哈!看,上游跟下來那兩艘快舟,必定是他們的船。」

  兩艘快舟在上游半里地,徐徐下放緊跟不捨。司馬龍更是心驚,六神無主地問:「杜兄,咱們怎辦?」

  「下去再說。」他沉靜地說。

  回到杜弘的艙屋,杜弘掩上艙門,向外一指,示意留心艙外,然後低聲道:「紫袍神君橫行大江上下,是個神奇可怖的江洋大盜,心狠手辣惡毒非常,水陸能耐據說世無其匹,與江湖朋友從無往來,他有自己的規矩,有自己的死黨,我行我素誰也摸不清他們的底細,他的秘舵在何處,外人無從得悉。咱們即使想與他打交道,也無從著手。」

  「因此咱們必須早作打算。」司馬龍臉色發青地說。

  杜弘先撇開躲避的事說:「據兄弟所知,那老魔作案極為精明,事先必定打聽確實,確知油水足風險少,方伺機下手。咱們這艘船,很可能載有特殊的客人,不然就不會引起老魔的興趣。」

  「杜兄,咱們不是討論特殊的客人,而是該如何設法離船。」司馬龍焦灼地說。

  他冷笑一聲道:「如果你走得了,紫袍神君還用得著留下信記?」

  「那……」

  「只有一個辦法,可以避免全船遭劫。」

  「你是說……」

  杜弘吁出一口長氣,一字一吐地說:「設法讓那位特殊的客人離船,而且必須在他們下手之前把他請走。死一兩個人,救全船的生靈。」

  「這……」

  「但咱們不能這樣做。」杜弘嘆口氣說。

  「為什麼?」

  「不合道義。」

  外面,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

  杜弘舉手示意,大聲說:「司馬兄,無論如何咱們得設法,保全全船數十條性命。」

  腳步聲停在門外。

  「杜兄,如何保全?」司馬龍問。

  「咱們要……」

  杜弘只說了三個字,猛地拉開艙門,手一伸,便將停在外面艙門的一個人,迅速地拖入艙來。

  「哎呀……」被拖入的人驚叫。

  杜弘一怔,火速放手。

  是女人的叫聲,同時幽香入鼻。

  「砰!」被拖入的人跌倒在艙內。

  是一個十五六歲,侍女打扮的少女,眉清目秀,清麗嬌俏,惶亂地挺起上身,驚惶地叫:「救命!你……你們……」

  只消看第一眼,便知這位侍女沒練過武,弱不禁風,又脆又嫩像個玻璃做的人,碰不得,一碰就碎。

  杜弘臉上一陣熱,趕忙說:「不要叫,小姑娘,這是誤會。」

  一面說,一面伸手將侍女扶起。

  兩人都是一表人才的年輕人,侍女心中略定,但仍然驚惶地說:「你們存心不良,光天化日之下……」

  杜弘自知理虧,賠笑道:「小姑娘,只因為你停在咱們的艙門外,在下誤認是偷聽的歹徒……」

  「我是歹徒?你……」

  「咱們在商量要事,也難怪咱們誤會。」

  「江風太緊,幾乎站立不牢,因此我止步避風,你們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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