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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黃泉鬼判反而不敢再迫進,止步笑道:「小姑娘,你看錯人了,你怎能將朋友看成仇人?在這生死關頭,多一個朋友便多一份保障。目下谷口的人,已分為兩派,黑道以魔僧了了為首,白道以飛虎俞倫為主事人,雙方人數約有五六名,正在僵持不下。你我如果聯手,咱們先加入一方,消滅另一方的人後,再徐圖自保,保證可以如意……」

  「我不信任你。」

  「小姑娘,不要以小人之心度人。瞧,在下有水,有食物。而你,可能被餓慘,嘴唇乾裂,如果你不肯聯手,絕難拖至後天。你如果想活到後天碰運氣,就得信任我,怎樣?」

  「哼!誰不知你黃泉鬼判是個奸詐狡猾的亡命徒?」

  「小姑娘,不要憑傳聞判定人的好壞。如果你真不敢信任我,我把水和食物交給你保管,以表示在下的誠意,如何?」

  「這……好,把水和食物放在一旁。」

  「好,放在此地。」

  「退後。」

  黃泉鬼判依言退出丈外,坐下笑道:「我倆先商量該加入哪一邊,好不好?姑娘是不是恨海幽魂?」

  她將食物包與三個水葫蘆拾在手中,說:「正是本姑娘。你等一等,等我那同伴回來後,再商量如何加入他們。」

  黃泉鬼判哈哈一笑,突然拔出判官筆脫手飛擲,人像一頭怒豹,兇猛地撲出。

  「錚!」她揮劍閃身劈中了射來的判官筆,心中大駭,劍震得虎口破裂,手臂發麻。

  這瞬間,黃泉鬼判抱住她的雙腿一頂。「蓬」一聲響,把她撞倒壓在地下,扣住了她的雙肩井,身軀將她壓住,獰笑道:「又少了一個勁敵,你認命啦!」

  她的咽喉被扣住了,生死在須臾間。

  她的雙手力道盡失,眼前一黑,胸口像要爆炸,只聽嗡一聲響,便失去知覺。在昏厥前,她看到眼前一張獰惡的臉,是黃泉鬼判那扭曲猙獰像俄狼般的臉。

  「我完了。」她想,立即人事不省。

  黃泉鬼判的雙手仍在收縮,似想擰斷她的小巧濕潤粉頸。

  驀地,身後突傳來震耳的叱喝:「站起來,畜生!」

  黃泉鬼判火速放手,一躍而起,眼角剛看到一個不算陌生的身影。「噗」一聲響,小腹便挨了一腳。

  「嗯……」他俯身雙手抱著小腹,踉蹌後退。

  「噗噗!」兩頰幾乎在同一瞬間挨了兩記重拳。最後「砰」一聲響,胸口挨了一拳。

  「蓬」一聲大震,他仰面摔倒了,跌了個手腳朝天。

  「還不快滾?給你三聲數送行。」

  黃泉鬼判顧不了疼痛,暈頭轉向爬起,連爬帶滾急竄,跌倒了又爬起,三聲數盡,便奔出六七丈外去了。

  恨海幽魂悠悠醒來,感到有一隻濕潤的大手,溫柔地在她的頸部摩擦,耳聽熟悉的語音在耳畔振盪:「你醒來了,喉部幸而不曾受傷。」

  她悲從中來,抱住那隻大手,依在頰上哭了個哀哀欲絕,淚下如雨。

  「你哭一場,也許好些吧。」是杜弘溫柔的語音,這語音令她哭得更傷心。

  久久,杜弘用他的衣袖替她拭淚,說:「一切都過去了,不必再傷心了。」

  她挺身坐起,含淚問:「我……我沒死?那……那畜生呢?」

  「我把他趕走了,怎麼回事?」

  「他說要與我聯手,卻突然襲擊。」

  「我說過不可信賴任何人……」

  「杜爺,我……我後悔,我錯了……」

  「幸好我來得正是時候,總算不錯,又獲得三個葫蘆水,這叫做因禍得福。」杜弘笑著說,將水葫蘆都拴在一起。

  她嗅到了肉香,一把抓起黃泉鬼判留下的食物包說:「這是那畜生留下的食物,好香……」

  「放下!」杜弘急叫。

  她依言放下,訝然問:「杜爺,怎麼了?我……我給你……」

  「丟掉!丟遠些。」

  「這,你不要?」

  「那裏面是人肉,外面有一個女人被殺,有人生了火,將一些大腿肉烤……」

  「哇……」她噁心地嘔吐,幾乎將先吃下的硬餅嘔出來了,一扔,食物包扔出三丈外,她駭然叫:「老天!這……」

  「快走!我倆到谷口看看去。」杜弘此時不動聲色地說。

  「到谷口?那兒黑白道雙方結成兩派……」

  「我們不加入,只在遠處坐山觀虎鬥。不久前我救了恨地無環,剛才沒找到他,不知躲到何處去了,我想看看他是否也到了谷口。」

  杜弘的腰上,多了一個布包,並不大,不知是何物件。她不好問,心中在想:「他可能挖了些野葛,聽說野葛可以充饑。」

  目下除了死之外,她唯一想到的事,便是飽餐一頓,饑餓確是令她驚破了膽。

  谷口附近血腥刺鼻,甚至可以嗅到死屍味。左面山坡,是以魔僧了了為首的人所佔據。右面的山坡樹林,由白道幾位朋友所把住。雙方暫時觀望,每個人的目光,皆死盯著二三十丈外的那座恐怖的生死之門。每個人的希望,皆放在那生死之門上。每個人皆希望自己是唯一倖存的人,皆希望自己能過生死之門。

  他們都在等候生死之門開啟,以便第一個衝出去。

  但誰也懶得去想該如何渡過那條臭水濠,該如何飛越那座十丈闊的灑毒坪。

  杜弘與恨海幽魂遠在百步外,伏在草叢窺探。屈指一算,黑白雙方只有九個人,黑五白四,其中沒有恨地無環。

  把他們兩人算上,四十二個人,只剩下了十一個了,但還有兩天工夫,這兩天真夠漫長的。

  黑白道雙方,水與食物所存有限,大概等不到後天,雙方不拼個你死我活是不會罷手的。

  眼看黃昏光臨,左面山坡上,突然跳起一個人影,是天狼梁紀,一個打家劫舍惡名昭著的土匪,雙目佈滿了紅絲,嘴唇乾裂,倒拖著大刀,跌跌撞撞向下走,張大喉嚨嘶聲叫:「哪一位出來與梁某拼個你死我活?下來吧!我天狼要將他分為八塊,奪過他的水葫蘆。」

  右面下來的人是女判官河間俞黛,她無精打采地向下走,腳下不穩。

  杜弘將水葫蘆與食物包,完全交給恨海幽魂,低聲說:「你在此藏身,我去走一趟。」

  「杜爺,你……」

  「我試試勸他們不要自相殘殺。」

  「他們不會聽你的。」

  「但我仍想盡力。同時,我在潞州客店,曾經從百毒郎中南宮順手中,救過這位女判官俞黛,自不能袖手旁觀。」

  「那……我也去。」

  「不行!萬一他們引起混戰,我難以照顧你。我走了,小心注意。」

  他現身飛掠,三五起落便到了現場。

  小徑上,天狼與女判官正在繞走爭取空門,誰都不敢冒失地衝上,雙方都饑渴交加,不敢浪費精力,都在找機會進行雷霆一擊,不出手則已,出則一發必中,雙方皆抱此心念,因此尚未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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