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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二


  「柳志柏,你沒聽清楚是不是?」楊仁將包裹信手一撥,包裹跌落桌下,臉上神色不友好。「我在府城聽說過不少有關你的事,你給我放明白些,強迫一位小姐小禮,你算什麼東西?」

  「算了算了,志柏。」劉忠拾起包裹放在柳志柏面前打圓場。「你回去吧,在楊兄面前,我不願意當面給你難堪,有事明天再說,好不好?」

  「你最好不要再來。」王秀似笑非笑地說:「明天我要陪仁哥到白駝村去訪朋友。」

  他瞥了傍坐在玉秀身側的楊仁一眼,明白了大半。以往,玉秀對他雖則報少有好臉色看,但若即離,很少疾言厲色,不時還向他撒嬌,道是無情卻有情,作弄他時也不忘事後加以撫尉。而今天……顯然,他有了極為強勁的情故。在府城,條件勝過他的佳子弟沒有幾個,他不怕有人競爭,他也沒發現玉秀對其他的子弟給過好臉色。至於這位神氣萬分的楊仁,論人才,並不比他遜色;論財富,也毫不輸與他;論名望,卻比他強多了,他碰上了勁敵。

  「玉秀。我們仍然是好朋友是不是?」他陪小心微笑著說:「到白駝村我是識途老馬,乘我的快舟,要不了一刻時辰,我陪你……」

  楊仁虎目彪圓,倏然而起。

  劉忠畢竟稍厚道些,趕忙拍拍柳志柏的手背說:「志柏,我明白你的心情,請不要把事情弄複雜了好不好?你回去吧,我和楊兄到白駝村有事待辦,你去的確不方便。白駝村事了,我們可能直返府城。」

  「這……忠哥,我……」

  「你這人真不識趣。」楊仁沉聲說:「你沒聽見主人下逐客令了?豈有此理。」

  「咦!你也是客人。」他忍無可忍,聲調高了:「似乎還輪不到你下逐客令,何必喧賓奪主……」

  楊仁勃然大怒,俯身伸手,一把扣住了他的衣領猛地一帶。

  「混賬東西!你說什麼?」楊仁破口大駡:「你再說一遍給我聽聽?」

  「仁哥,不要和他計較。」玉秀趕忙托住了楊仁的手,她對柳志拍畢竟仍有三分溫情:「他畢竟是我家的客人,好朋友和好鄰居。」

  「玉秀妹,我抱歉。」楊仁陰笑著放手,「對,他不但在家鄉是你們的好朋友好鄰居,在府城也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好鄉親。柳兄弟,得罪得罪。休怪休怪。」

  柳志柏聽到玉秀那些充滿溫情的話,心中的不滿已煙消雲散。接著,他對臉色陰晴不定的楊仁瞥了一眼,真沒想到這傢伙態度轉變得那麼快,不由心中嘀咕:這傢伙是個喜怒無常居心難測的怪物。

  「好說好說。」他苦笑,無意中衝口說出帶濃濃江湖味的話語:「在下也有點失態、恕罪恕罪。忠哥,打擾了。小弟告辭。」

  「咱們府城見。」劉忠離座送客:「你剛從下江回來,必定有許多事需要處理,我不留你了。」

  玉秀到了他身旁。傍著他相送。

  「志柏。這次禮物我如果不收下。顯得我們太生分了。」玉秀向他微笑:「下次,我可真要對你不客氣啦!禮物是些什麼?」

  「一些寶石小玩,兩匹蘇綢,幾盒江南名蜜餞。」他低聲說:「都是你喜歡吃的,一回府城,就聽說你回鄉來了,連忙往這裡趕,想不到你對我……」

  「你到底什麼時候才死心?」玉秀伴著他往外走,走上天井所搭的木板,臉上有惡作劇的笑意:「幸好我二哥沒有來,不然,天有你好受的,二哥對揍你極有興趣,最好不要碰上他。」

  三名釣魚的大漢全問他倆注目。跟在身後送客的劉忠臉上不現表情。次後的楊仁瞼上有不測的笑意,實然舉起右手,向三大漢之一打手式。

  到了臨街的樓廊下,僕人小喜搶出將柳志柏小舟拉近,將纜繩解開。

  「不送了。」劉忠笑笑說:「你先回府城,日後見。」

  「柳兄弟,有空請駕臨龍陽。」楊仁親熱地伸手輕拍他的右肩背:「寒舍在縣城關外鎮龍閣附近,一問便知。歡迎光臨,兄弟誠心交你這位朋友。」

  他先前井未在意,等到對方將話說完,他突然臉色一變倏然轉身閃在一旁,訝然驚呼:「你……你好惡毒……」

  隨後跟來的一名大漢怪眼怒睜,一閃即至。

  「該死的東西!你敢辱駡家主人?」大漢厲聲咒駡:「去你的!」喝罵聲中,右手一伸。

  他本能地閃身回避,沒料到大漢的手是虛招,手伸的一刹那,起右腳閃電似的挑出。

  他想閃避,但已力不從心,似乎精力突然消失了,驚叫一聲,身軀被挑飛而起,一聲水響,水花四泥,被大權挑落街心,重重地摔落在洪水中。

  「哎呀!有人打架。」在水中往來的人驚叫,乘小舟往來的人也驚呼。

  落水的前一刹那,他聽到玉秀慌急地叫聲:「仁哥、你的人怎麼行兇?」

  他的水性極為高明,可是,目下卻掙扎無力,兩沉一浮喝了兩口水,便被人一把揪住發結,將他從水下拖上水面,救他的人拖著他扳住一艘小船。

  當他被送至一條小巷口的地面時,他已可回過氣來了,但渾身在抖索。臉色泛青,似乎冷得走了樣,其實並不冷,洪水流速緩慢,他竟然禁受不起。

  巷底便是土城根,跨過土城牆的缺口,便是城內的市街。

  他定下心神站穩,轉身回顧,發現送他近岸的人,是一個赤著上身,雄壯結實的中年人,笑容可親,眉心長了一顆小青痣。

  「你怎麼怕冷?」中年人微笑著說:「奇怪!我和道你是個鐵0打銅澆的人,即使臘月天下水,你也……」

  「水太冷,大叔。」他勉強笑笑:「謝謝你。」

  「踢你下眾的人是誰?」

  「不知道。」

  「咦!你不知道?」中年人大感奇怪:「居然有人將你輕易地踢下水……」

  身後駛來一艘小舟,玉秀姑娘棄舟跳上岸來。

  中年人不再多說,急急退入水中向外街遊去。

  「志柏,不要緊吧?」玉秀走近關心地問:「踢中變害了嗎?我看你在水中無力地掙扎……」

  「不要緊。」他沉著地說:「那姓楊的好惡毒……」

  「他在吃醋。你不能怪他。」玉秀截住他的話:「志柏,聽我說。」

  「玉秀,你要說什麼呢?」他失望長歎:「從小到大,十幾年的相處,十幾年的感情,我……玉秀……」

  「你只要說傻話了。」玉秀嫣然一笑,嫵媚地白了他一眼:「我知道你對我好,但是,你知道嗎?我們都長大了。懂得也多了,每個人的想法都會隨成長而改變的。」

  「我承認人會隨時光的消逝而有所改變。」他突然機伶伶打一冷戰,感到剛退去的寒意又重薪闖來了:「可是,得看是如何改變,變好呢,抑或變壞?玉秀,你也該明白,在我們這裡,男孩子十五六歲成家,女孩子十三四歲就名花有主。我今年即將行冠禮,你的青春也超出二八芳華,你我都在等,等待你我之間的諸多阻力消除。玉秀,你到底要我怎麼辦?你對消除阻力的事並不熱衷,完全是我在作徒勞的努力。我盡力巴結你爹娘,我卑躬屈膝討好忠勇哥;忍受勇哥經常給予我的無情屈辱……但我知道,你心裡也明白,只要我願意出一分力,這些阻力都會順利地消除。不論是家世和人品,與及你我青梅竹馬年代的感情,你我都可以成為府城或家鄉,人人稱羨的神仙佳侶……」

  「那是你個人的可笑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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