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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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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馬前卒和舍車有關?這局殘棋是信上提起的?」 「南頭,你是聰明人。」生死判聰明地回避正題。 「貴老,希望貴老也聰明。」他收信站起離座,眼中有令人心悸的冷芒閃爍:「貴老如果記起信上的內容,而願意告訴晚輩的話,請派人知會一聲,以便赴府聆教。晚輩在府衙趕辦要公,日夜都在。如果不在,那一定是到撫署聽差,告辭。」 撫署原是前明的齊王府,簡稱巡撫衙門或撫督公署,是山東的最高文官衙門,巡撫兼提督當然是滿人。這是說,乾坤手與巡撫衙門有特殊的關係。 距三月十五還有九天,九天可以從容辦很多事。 當夜,巡撫衙門的秘密公文發出了。一早,信差背了快報公文袋,上面貼了一根雞毛,即所謂雞毛報。沿途的軍民人等聽到了鐸鈴,看到了雞毛報,最好趕快避遠些,緊免惹上阻礙快傳的天大麻煩。 快馬馳上德州道,一程驛馬約四十里左右。可是,信差過了大清河不久,從此就音訊杏然,似是平空消失了。 己牌初正之間,老二量天一尺江志信,踏上張家的院門石階。 院門自開,和老駝出現在門內,笑笑說:「算算江爺也該來了,江爺請進。」 「不必了。」量天一尺站在門外淡淡一笑:「在下是來傳話的。請轉告貴老,天黑以前,貴老必須離城,走得愈遠愈好,走了就不要回來,不然,一切後果自行負責。時間不多……」 「家主已經走了。」和老駝臉早仍掛著怪怪的笑:「家主人留下話給南爺。」 「哦!走了?」量天一尺似乎感意外:「什麼話?」 「是的。」和老駝點頭:「家主人留下話說:馬前卒是六爪龍,車是陰神。江爺,家主人這兩句話是什麼意思?小的怎麼聽不懂?」 「聽不懂也好。」量天一尺扭頭就走。 簽押房內,三傑一面喝茶,一面鄭重地低聲交談。 「能猜出下書人的來歷嗎?」乾坤手盾心紫鎖,語氣不穩定:「會不會是我們手下的人吃裡扒外?」 「不會是我們自己的人。」量天一尺說:「知道此事的人可以數得出來,他們都是咱們的心腹。再就是這人如果真的知道這件事的底細,就不會把車比作陰神。」 「老大,看來,寫無頭信的人,並不完全知道內情,僅知道六爪龍所牽涉的事。」勾魂魔鄭重地說:「但他把車比作陰神,卻是問題所在。」 「老三,你是的意思……」乾坤手問。 「舍車。」勾魂魔陰森森地說:「走掉了假升平公子,情勢顯然已難以收拾,當時咱們就該當機立斷舍車,以免走漏風聲。老大,咱們已經舍晚了三天。消息如果走漏,恐怕咱們永無寧日。」 「怕那傢伙聞風趕來?」乾坤手不安地說。 「不錯,閻王不怕,小鬼難纏;要被他查出內情,後果相當可怕,咱們在明裡,很難對付一個神出鬼沒的人,把線掐斷,就沒有地方好查了。」 「這個……」乾坤手語氣不穩定。 「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勾鬼魔眼中殺機怒湧:「生死判走不了多遠,一起解決,免得他在江湖胡說八道。」 「老三,這都是容易了結的事。」量天一尺苦笑:「我只擔心那位假升平公子。」 「老二,你仍然認為曾武夫婦的事是他所為?」勾魂魔練問。 「是的。已經三天了,失蹤的人音訊全無,離奇得超出情理之外,決非巧合,是不是?」量天一尺顯得沉著老練:「老大這步棋,很可能反而下錯了。我懷疑生死判恐怕真的巧合,牽涉到這件事。」 「可能嗎?」乾坤手意似不信。 「另外那一封信,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這麼巧?會不會是他確曾牽涉匡山這件案子,將計就計乘機對付我們?」 「哈!有道理。」乾坤手猛拍桌子:「咱們不能等三月十五了。」 「這……」 「得立即改變計劃,咱們也將計就計,」乾坤手眼中有陰狠的光芒閃動:「咱們下的不是殘棋,更不是先走好的佈局,必須隨機應變,任何一步棋都可能令局面改觀,結果完全兩樣。」 「老大,你打算……」 「另布棋局。」乾坤手拍拍老三的勾魂魔練的肩膀:「老三,火速準備,提前撒網。走,我告訴你應該怎麼辦。」 生死判是老江湖,老江湖最會看風色趨吉避凶,兩封無頭信來得兇險,用意十分明顯,他成了雙方的焦點,如不脫出焦點外,必將後果可悲。因此,他急急離城避禍。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誰能躲得過暗中計算你的人?更躲不過公問中擁有生殺大權,與有龐大實力的人精明設下的圈套。 「張貴堂!」六名公人的首腦追上了策馬東奔的生死判:「勒住坐騎,在下奉命請閣下回城。」 「楊巡捕,有何貴幹?」生死判滿腹疑雲勒住坐騎:「是南捕頭的意思嗎?老朽逃避他,他……」 「是衙門裡的意思。」楊巡捕從懷中取出勾鏈揚了揚:「張老前輩是明白人,請不要讓在下為難。」 「你們做得過份了。」生死判臉色大變:「好吧!大概乾坤手認為可以從老夫口中,得到他想要的消息,但他枉費心機了。」 他兜了馬頭。兩位健僕還沒決定行動,兩面靠來兩個公人,冷冷地一笑神色極不友好。 兩名公人策馬在前領路,四名公人斷後,中間是生死判主僕三人三騎,馳向二十里外的府城。 走了四五里,府城方向出現一人一騎,正以相當快的腳程,迎面快速地馳來,雙方對進,迅速地接近。 已接近至百步內,領先的兩名公人,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對面的騎士身上。 是一位穿青衣,風帽放下掩耳的騎士。不易看清面貌,要來至切近方可看清。 官道寬闊,這裡是通向登萊的主要大道,各靠道右通行,除非是碰上了大官要員,不然就不必避至道右讓路,對方快馬加鞭趕路十公人們無權干涉。 片刻間,來至切近,對面的騎士抬起了頭。 最前面的公人,總算看清了對方的面貌。 「死囚曾武!」公人大叫:「好傢伙……」 健馬狂沖而至,電虹破空而飛。 蹄聲如雷,人喊馬嘶。 「啊……」有人狂嚎,健馬大亂,有人墮馬。 變生倉猝,而對方卻是有備而來,雙手發射飛刀,人如虎馬如龍,眨眼間便沖過馬群,遠出三二十步外去了。 六名公人倒了四個,另兩名不敢追趕,救人要緊。 曾武勒住坐騎,扭頭大叫:「張老前輩,回去死路一條,再不遠走高飛,後悔就來不及了。」 說完,向東飛馳而去。 四名公人皆被飛刀擊中,但都幸運地未擊中要害,傷勢甚至比墮馬的摔傷還要輕。四把飛刀都是既不鋒利,也不是特製的殺人利器,而是用普通鐵片打造的刀形鐵器而已,甚至還不配稱為刀。 生死判不能夠逃走,他的家需要照料,乖乖隨公人們返城。像他這種有身份地位的人,拒捕逃亡是最愚蠢的辦法,只有正正當當與對方周旋或許有活路。 大批人手陸續出城,追捕在逃叛逆犯曾武。 曾武夫婦脫逃的消息,首次外傳。 夜來了,出城追捕的人可能仍在百外無法趕回,顯然逃犯已經躲起來了。 百花洲的東首,有十餘處大戶人家的園林,平時門禁甚嚴,遊客皆不敢擅入,裡面建有雅致的亭臺樓閣,花園水榭散佈其間。 天剛黑。洲上遊人早就歸去,橋上間或可以看到三五個遊客。湖中,不時可聽到遊湖船上傳出的笙歌聲,船燈在蕭冷的夜風中閃爍不定。 一名侍女手提著一盞照路的燈籠,正緩緩地走向明園的幽雅園門。後面,一位明豔照人的姑娘,傍著一位書生打扮的少年公子,一面談笑一面舉步並肩而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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