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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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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側方四五大外的大樹後面,踱出書生打扮的夏南輝。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夏南輝輕搖褶扇接近。「安姑娘,你已經死了一次了。崤山六怪曾經發了財,但現在他們已經無法好好享受了……」 「這人說話又無禮又刻薄。」張小妹突然搶著說,聲到人動,但見綠影如虛似幻,突然貼身玉手疾伸,五指半伸半屈,到了夏南輝的胸前。 「蘭花巧手!」夏南輝也掏出了真才實學,虛影一幌便脫出五指的籠罩威力圈,閃在丈外的一株大樹後。 「是個識貨的行家。」紅花煞笑吟吟地說:「張小妹,打不得。」 張小妹收了追擊的沖勢,明亮的媚目中有驚訝的表情。 「能逃過本姑娘貼身猝然一擊的人,很了不起。」張小妹轉向紅花煞:「他是誰?你的朋友?」 「目前是朋友,以後,就難說了。」紅花煞說:「我替你們引見,他姓夏,夏南輝。夏兄,這位是我的好朋友張秋月,一位遊戲風塵的怪姑娘。」 「呵呵!幸會幸會。」夏南輝收了褶扇上前抱拳含笑行禮:「張姑娘確是怪,見面禮是蘭花巧手隔空取穴。呵呵!姑娘是不是把天下的男人都看成死仇大敵?」 「你說呢?」張秋月美麗的面龐綻起動人的微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把每個陌生人看成仇敵,活得要長久些,這就是江湖人的處世金科玉律。夏兄,你是不是要我對你有幾分溫情?」 說得又大膽又坦率,笑得又美又動人,夏南輝不由心中一動,這才真正留心打量這位可愛的姑娘。看外表,張秋月比紅花煞年輕三四歲,臉上沒加脂粉,天然國色,因此反而顯得年輕天真,那雙秋水明眸中,就沒有紅花煞那種令人心悸的煞氣和陰森內涵。 「我不需要溫情。」他笑笑說:「需要強而有力的幫手來對付無常一劍身側所隱藏的不測人物。崤山六怪昨天在我肩背留下一道小創口,昨晚一枚怪釵幾乎要了我的命。諸位。這裡處處兇險,我帶你們找安全地方藏身。」 那時的鏡湖好大好大,彙聚三十六條小河的水。南湖還未被圈為田,東湖也不是小池塘般的湖,而是廣三百餘里,東西直抵曹娥江的大湖,到處都有漁村港灣,藏身極為容易。從陳音山北麓的大道,直抵二十七里外的蘭亭勝境,更是有山有水有林有竹,風景如畫美不勝收,形容「山陰道上」這句話言,就是指這條路上的風景線,任何角落都可以藏匿,任何地方都可以獲得方便的舒適食住。 因此,無常一劍即使想積極搜尋夏南輝的下落,也力不從心。在這裡,狗官一群人算是異鄉客,人地生疏,無能為力。再加上地棍們因九指城隍的不幸遭遇而激起公憤,不但拒絕合作,更明暗中群起懷葛,走狗們沒有耳目可用,除了寄望夏南輝自投羅網之外,毫無窮搜城內外的力量。 無常一劍並不焦急,沉著應變,料定夏南輝既然為了珍寶金銀而來,不達目的便不會遠走高飛,只須安排下天羅地網,靜靜等候便成。 夏南輝藏身的地方,前一段時期在鏡湖北岸。現在,他選擇山陰道上,距蘭亭剛好是一半路程,不遠也不近,走狗們沒有足夠的人手至城外十餘里搜尋。 這裡是小山頂上一座沒有住持的小古刹,前一進是殿堂供著一尊像是大肚阿彌陀佛。兩廡供了幾尊羅漢,後一進原是僧房靜室,門窗零落聊可躲避風雨。山下里余便是大道,從樹隙中可遙望路前後各三里左右,有可疑人物往來,在山上看的一清二楚,可說相當安全。夏南輝選擇古刹藏身,雖然在江湖朋友的心目中是犯忌的事,可他卻持相反的意見,認為這裡面安全。山後是村落,但生人入村,古利可以清晰地聽到犬的騷動吠叫聲,可早作打算。 他藏有可口的食物,準備在這裡等一兩天,讓安網張羅的人等的七竅生煙亂了章法,再出現給予走狗們致命的打擊。 所向無敵、神聖一諾 古刹外的山坡草木蔥籠,如茵綠草旁有大樹遮蔭。四個人寫意地斜躺在樹下的綠草斜坡上,可看到山下大道上往來的行人,不時可看到四五乘轎子,那是從蘭亭玩夠了趕回府城的闊遊客。 「你打算在這裡躲多久?」他右面倚靠在樹杆上小憩的張秋月問:「你認為他們不會搜到此地來?」 「我留下足夠的線索在鏡湖,他們沒有更多的人手搜其他的地方。馬夫子是很聰明的,他知道能獨當一面對付我的人沒有幾個,分開搜毫無機會。」他先回答姑娘第二個疑問:「不能躲太久,必須保持飄忽不定,出沒無常、這是保命的金科玉律。一旦你讓別人摸清的活動規律,也就是你該正式向人間告別的時候了。」 「你制了狗官什麼經穴,用什麼手法?陰毒嗎?」 「不陰毒,但很令人頭疼。」他笑笑:「胸腹共有七條經脈經過,我制了他任、胃、心、腎四經十六穴,三天之後,每個時辰發作一次,發作對頭痛心痛肚痛,屎尿不禁。那滋味真令人受不了,死不了,拖上三五天,狗官那一身肥肉最少消掉一半,他用不著吃藥成肥了。」 「這……馬夫子功臻化境,內外交修,他……」 「他解不了我制的經穴,連點穴術始祖武當門下弟子,也解不了我的巧妙手法。」 「哦!你宰了狗官,算是為世除害……」 「張姑娘,你可不要誤會了。」他正色說:「我為何要宰了狗官為世除害?你以為我是什麼人?俠義英雄還是主管世間善惡的天神?別開玩笑!殺官等於造反,你明白嗎?狗官替嚴家父子斂財;嚴家父子替皇帝斂財;天下都是皇帝的,皇帝高興怎麼辦就怎麼辦。我才懶得去管這些狗屁事,我只要我活得安逸過得快樂。狗官他能斂聚,我當然能勒索他……不,要他賠償侮辱我的損失,哼,他要是不留下在浙江各地所搜刮得來的財寶,我決不讓他快快樂樂離開浙江。早晚要病死他這賊王八。」 「你要替浙江的人主持公道?」 「不!我是為自己而活,不是為浙江人的公道而活,這樣活得要愉快些,為別人而活太苦了。張姑娘,你要不斷的提這些不愉快的事嗎?你是不是俠義道門人?」 「我什麼都不是,和你一樣,一個為自己而活的人。」張秋月注視著他欣然說:「你找到一個志同道合的朋友,你是否有相逢恨晚的感覺?嗯?」 兩人人坐得很近,可相互嗅到對方的氣息,可清晰地看到對方每一神情的變化。 他覺得心底湧起一種奇妙的,難以言宣的怪感覺,不由自主地用心凝視著這個見解與眾不同的美麗女郎。 張秋月熱烈的目光也凝注著他,臉上綻開歡欣的笑容。那是一種讓人看了叫人心裡暖暖的,由心底發出深深的喜悅笑容,具有讓異性怦然心動的笑容。沒有羞怯,沒有矜持,只是坦率的喜悅,和單純的喜愛,不帶情欲的內涵,純純地、坦蕩地、率真地……多可愛的天真無邪小姑娘! 可是,他卻機伶伶打一冷戰。 從那雙無邪的秋水明眸中,他看到了旁人無法看到的一些怪異神情,一種從對方內心深處流露出來的詭秘神采。 張秋月不知道他內心的變化。微笑著向他伸出晶瑩的、溫潤可愛的小手,不管他是否願意,忘形地握了他粗糙而巨大的虎掌,緊緊一握,傳達心中的意念。 在莽莽江湖,要找一個志同道合的朋友,談何容易?尤其是異性的朋友。 他笑了,笑得邪邪地。 「呵呵!豈只是相逢恨晚?」他拖過那只可愛的小手放在一雙大手內輕撫:「而是我在我,找了一生一世。哦!可愛的姑娘。」 一旁的紅花煞看著他,格格嬌笑,笑完說:「好哇!夏兄,你是說,我並不可愛?」 「你眼中的煞氣太重,會令男人害怕。」他毫無心機地說:「男人都不喜歡太過精明強悍的女人。免得找罪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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