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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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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怒吼聲中,揮簫直上,八音齊鳴,急劇舞動的怪簫幻化萬道銀芒,傳出的魔音令人聞之頭腦昏沉,肌肉欲裂,胸口如受巨錘撞擊,神智大亂。 石誠一聲長嘯,刀光似奔雷,鍥人怒湧的銀芒中,立即傳出一陣可怕的金鳴,銀芒乍斂,血光崩現。 人影倏止,異鳴驟息。 石誠退了一步,冷然收刀人鞘。 斷魂簫手中高舉著半截簫,臉色抽搐極為可怖,左手掩住右肩頭,鮮血如噴泉般從指縫噴出。 「我……我接不下你一……一刀……」斷魂簫用完全走樣的漏風嗓音說,身形一幌,左手無力地下落,左肩頸的創口熱血一湧,有血泡從口中湧出,然後仰面便倒,在自己的血泊中抽搐。 東門鶴似乎一下子蒼老了十年,渾身在戰抖。 「鮮於昆。」石誠狠盯著臉無人色的鮮於昆:「勾魂姹女落在誰的手上了?是你那些主子?」 「在……在大漠金雕手中。」鮮於昆打一冷戰:「十猛獸來了五獸,我……我的人也……也被他們殺……殺光了,他們早已知道這次買賣的事,我的族人出賣了我們。」 「他沒說謊。」東門鶴慘然地說:「盜群們和我們首先接觸,混戰中,派來接貨的兩百余名蒙騎趕到,但沒有機會加入,便被兩隊盜群沖潰。天黑了各自為戰,到處是人馬的屍體,強盜們也互相殘殺爭奪貨物。勾魂姹女是被第一批襲擊的盜群擒走的,第一批盜群確是大漠金雕的人,旗幟上繡的是金雕圖案。」 「我不計較你帶給興隆牧場的損害,因為你已經受到慘痛的教訓。」石誠說:「我饒了你們兩個人,給你們馬匹,讓你們自尋生路。」 他舉手一揮,示意廖、羅兩人先走,然後跟在東門鶴和鮮於昆後面,向半里外駐馬相候的齊小燕走去。 齊小燕看管著十六匹坐騎,臉上因目擊惡鬥而顯得驚恐蒼白,等惡鬥結束,才心頭一塊大石落地。 「齊姑娘,給他們兩匹馬。」走近的廖宏謀丟下一堆弓箭番刀說:「少場主做好人……」 鮮於昆驀地急沖三步,飛躍而起,猛撲馬上的齊小燕,要擒齊小燕作為人質。 「該死的東西!」東門鶴同時怒吼,轉身雙掌齊推,久蓄的無儔內家掌力驟吐,攻向石誠的胸口。 變生倉猝,按理兩個傢伙都可以得手,可是,掌推出,對方人影已杳,出現在側方八尺外。 石誠早懷戒心,他早看出老態龍鍾的東門鶴在默運氣功,暗中作了萬全準備,對方一有異動,便全速閃動躲避。這刹那間,他身形在快速移動中拔刀飛擲。 「哎呀……」馬上的齊小燕驚叫,失足摔落馬下。 「嗯……」鮮於昆爬伏在馬上,背上插著石誠擲出的番刀,雙手無力地亂抓,然後滑倒在地掙命。 同一瞬間,羅義一刀砍在東門鶴的後腦上。老傢伙全身的功力已聚集在雙手,行破釜沉舟致命一擊,要置石誠於死地,怎禁得起羅義的聚力一刀猛砍?腦袋立被劈開。 「這兩個傢伙真是至死不悟。」石誠搖頭苦笑,奔上扶起齊小燕,關切地問:「跌傷了沒有?告訴我……」 「我……我不要緊。」齊小燕在他懷中赧然苦笑:「他們害得我還不夠嗎?這時還要……」 「姑娘。怪他不得,他想控制你以便死中求生。」石誠將姑娘抱送上馬:「告括在大漠的人,求生的意志是極為強烈的,絕不放過任何機會,至死方休。」 「我們這就回去嗎?」 「不,你們回去,我要去拜望大漠金雕。」 「什麼?少場主,你……」總領廖宏謀大吃一驚:「你……瘋了?你……」 「廖叔,我沒瘋。我只是不希望勾魂姹女在沙漠裡受苦受難,雖然她罪不應恕活該。」石誠跨上坐騎:「你們到金塔寺堡等我三天,我一定趕回來。」 「不要去,少場主。」廖宏謀搖頭:「你這小子從小就頑執,反迷心竅,為了那蕩婦,值得嗎?你不能去。」 「廖叔,你知道是非去不可的。這不是值不值得的問題,是我做事但求心之所安。至少,我該為她盡一分心力,我但求心安而冒險。」 「這……我陪你去。」廖宏謀無可奈何地說。 「我也去,我可以替你們看守馬匹。」齊小燕說:「我雖然不能衝鋒陷陣……」 「不需衝鋒陷陣。」石誠笑笑:「大漠金雕擁有四十帳,死黨將近五百騎,怎能和他們廝殺?我知道他立帳的地方,我晚上去找他。你跟羅叔……」 「笑話!我能不去?」羅義說:「把馬匹藏在這附近,我們都去,準備走。」 大漠金雕立帳的地方叫白崖泉,附近的一連串小峰崖聳立,風化了崖腳,形成一連串稀奇古怪的十丈高崖、周圍二十里內全是石磧和黃沙,寸草不生,荒涼死寂不像是人間,僅在白崖泉附近兩三里長了水草。泉從灰白色的山崖下流出,泄成一座三丈寬的水池,再形成三五尺寬度不等的小溪,流出兩里外沒入沙磧中,小溪兩旁就生長著高與腰齊的狼尾草,可供牲口食用。這帶以泉水決定宿站,以往,白崖泉是駝隊的宿營區,但近三二十年,已很少有駝隊走了。 山崖下共建了三十二座帳,每座帳容納一家人,有男有女。外人稱他們是強盜,其實他們是一族千里外劫掠,所經處人死帳沒的蒙人。 帳以羊皮建造,其形如屋,漢人稱蒙古包,蒙人稱帳,以賬目多少來決定族的大小。帳愈多表示武力愈強盛,所以通常以多少帳來作為計算單位。 在大漠中,警哨通常不論晝夜,皆遠遠放出十里外,立帳附近反而極少警戒,他們不怕三五遊騎搗亂,只擔心大隊人馬突襲,而這種突襲的機會並不多,白天視界可及一二十里外,夜間大隊人馬奔馳,警哨可以從地面傳來的聲響中,聽出七八里外的動靜。 三更天,山區裡傳來一陣陣狼吼,散處在草原的馬匹不時發出噴鼻聲,有些帳幕內不時傳出受傷者的痛苦呻吟。 首領的帳前建了軍門,豎了旗號,帳門外的涼棚內,站著兩個穿皮襖的健壯警衛。襖內穿了胸甲,上面繪了一頭展翅淩霄的金雕。蒙人以狼作為族神,旗、甲、盾皆用狼徽圖騰,護身則用各種菩薩。用雕或鷹鷲作圖騰,通常被認為不是成吉斯汗的直系貴族。 搶奪貨物的大規模戰鬥結束不久,六隊不同族的人馬互相殘殺,再遭上大風暴,有許多族人尚未返回,死傷在所難免,警戒難免疏忽了些。 帳後悄然出現兩個黑影,無聲無息地繞至帳前,突然縱身而上,刀靶一起一落,撞擊耳門又狠又准。 帳中黑暗,臭味四溢。儘管是首領發施號令的帳幕,仍很簡陋,羊皮褥本身就帶有臭味,加上人體的怪臭真令人受不了。 火褶子哢嚓一聲響起,火焰一跳,火星引燃火煤,撮口一吹,火焰再現。 帳中人沉沉入睡,鼾聲如雷。 火褶子點燃了矮幾上的羊角燈,帳中大放光明。帳後端,豹皮製成的睡褥,方斑獵豹皮與紫羔皮作衾,一男一女兩個人頭暴露在毛衾外。女的是勾魂姹女程英,男的是大漠金雕額圖。這傢伙身材並不高大,小眼高額鬍鬚稀疏,一看便知是蒙人。枕旁,放著一尊金佛:文殊菩薩。 掀開豹衾,赤條條一雙男女一驚而醒。 鋒利的匕首,抵在大漠金雕的咽喉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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