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草澤潛龍 | 上頁 下頁
六四


  他扭身向敵,起右腳斜踹,重重地蹬在對方的小腹上方,快得令人目眩。

  砰匍兩聲大震、兩個人先後摔倒。

  一聲虎吼,他撲向第三名漢人,充分表現出邊荒青年快速勇猛的狠鬥精神,與無畏的鬥志,聲勢極為猛烈,貼身搏擊有如瘋虎。

  第三名漢人身手極為高明,雙手上封下格沉著應付,但仍未能遏止他狂風暴雨似的攻擊,一照面間,拳拳著肉記記落實,雙方各挨了對方十記重擊,幸而都能護住要害。快速的纏鬥真也不易擊中要害,進入亂打死纏景況,看誰能在混亂中擊中對方的要害,看誰的耐力能支撐到最後勝利的到來。

  在石誠方面來說,他的體能與氣勢,在他這種年齡,正是達到額峰狀態的最佳時期,環境的鍛煉使他禁受得起打擊,他該有獲勝的信心與意志,這是他先天上的優勢。

  可是,優勢終於失去了,本來相當均衡的局面,因被擊倒的兩個人重新加入而被打破。

  兩個被擊倒的人已回過氣來,傷勢並不算嚴重,先後爬起加入混戰,一陣死纏,石誠便感到有點不支了,在連挨了幾記重拳之後,終於被人從後面一腳踢翻。

  三個圍攻他的人,也成了強弩之末,全部腳下虛浮,頭青面腫精疲力盡,喘息聲有如牛吼。

  四眼狼與三名同伴,先前被兇狠的惡鬥驚呆了,見石誠倒地,這才想起自己的處境,不約而同一擁而上擒人。

  石城猛地側滾而起,匕首出鞘,拉開馬步大喝:「四眼狼,拔刀沖上來!」

  他這時的神情狂野威猛目光淩厲,明顯地表現出他正在盛怒之中,出手必定兇狠無比,氣勢驚人,四眼狼如果真的拔刀沖上去,很可能要挨上一二十匕。

  三個傢伙嚇了一跳,駭然後退。

  他向門口退,門口趕回來的兩個望風的人。刀已握在手中,但卻不敢攔阻,往兩側讓出退路。

  他退出棚屋,解下坐騎。

  「四眼狼,我給你沒完沒了。」他上馬收匕首狠狠說:「你人多,今天你走運,下次,哼!」

  「閣下。不要走,咱們談談。」那位曾被一腳踹倒的人。搶出門外高叫:「談談對你有好處的。」

  「偷馬賊犯的是死罪。」他兜轉馬頭:「沒有什麼好談的,除了將所偷的馬送回,沒在談的必要。」

  「咱們犯不著低下得去做賊偷馬,但我可以透露偷馬賊的消息。」那人說,臉上有陰森的獰笑:「條件是此後閣下不要來此地打擾,不要再找回眼狼的麻煩。」

  「在下知道你這人不好惹。」最後與他纏鬥的人有氣無力地說。「在本地,興隆牧場有強大的號召力,你回去高聲一呼,四面八方都會有人往這裡趕。」

  「你知道就好。」

  「所以,咱們怎會愚蠢得冒險去偷貴牧場的馬?」

  「不見得,能逃的地方遼闊得很,從這裡逃出邊外,要不了片刻工夫,馬是最容易出手的東西。」

  「你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的條件如何?」

  「如果你的消息可靠。在下當然答應。」

  「當然可靠。」那人用手往東北一指:「紅柳坡,人和馬都在。」

  「骸溝?」

  「對。」那人點頭:「要快,回去叫人來還來得及。」

  「但願你的消息可靠,後會有期。」他說完,雙腿一夾馬腹,健馬放蹄飛馳。

  蹄聲先在北面傳來,然後轉向東北,逐漸去遠。

  「藍老兄,你怎麼騙他?」四眼狼向那人埋怨。「他這一去撲空,要不了多久,附近所有的壯丁都會像風沙般刮來,咱們死路一條。」

  「他不會撲空。」

  「紅柳坡除了骸骨和鬼,那來的人?」

  「這你就不要管了。」那人往屋裡走:「這小畜生力大如牛,渾身皮粗肉厚禁得起打擊,身手又快得驚人,我竟然栽在他手下了。日後,哼!四眼狼,咱們繼續商量重要的細節,以便早些離開。」

  石誠的確是往東北方向走的,那一帶風巒起伏,荒野有許多石磧地帶,七八里外地名紅柳坡,但人們卻稱之為骸溝。原來那一帶是早年的蒙人和番人棄屍的地方,現在雖然已經不再有蒙番使用,風化的骸骨依然散處在附近。本朝匡複河西之前,這一帶直至邊外的弱水流域,住了許多蒙人和番人。這些人是從中亞遷來的,保持有最壞的習俗,不掩埋屍體,死人抬放在荒野讓兀鷹啄食,皮肉不吃光,死者便上不了天堂。

  骸溝,到處可看到風化的骸骨,鬼打死人,無人敢近。

  河西至北面的石磧地帶與草原地帶,食屍鳥不限於自中亞、非洲飛來的禿鷲(獨頭鷲、禿鷹或兀鷹)。雕在捉不到獵物時,也食屍。而成千上萬的烏鴉,更是糟透了的清道夫。甚至那鳥中之王金鷹,餓急了也參加食屍大宴。河西所能看到的巨型猛禽中,恐怕只有翼展一丈的藍黑色青鶻,是不屑食屍的高貴王族。

  這帶真荒涼,除了飛禽與山貓狐兔,不但不見人蹤,也沒有馬牛羊,百十年來,就沒有人肯在這附近地區定居。但當黑夜來臨,狼吼梟啼鬼火飄浮,偶或可發現憧憧鬼影。那是一些罪犯和走私者,在這裡進行見不得人的勾當。中間的一座小帳。

  帳內設有簡單的睡具,一隻小包裹,一些換下待洗的衣褲。

  蒙人番人都不喜歡沐浴,沒有將衣物穿了一次便換下洗滌的習慣。而且。這些衣褲是精工縫製的天藍色絹料勁裝。

  他小心地打開包裹檢查。好傢伙,裡面除了一套黑緞夜行衣和兩套短襖兩件青袍外,還有一雙快靴。一隻革囊內盛了金銀和一些金銀首飾,以及江湖人使用的火褶子、飛爪百練索、開鋒的製錢、一串百寶匙……看了這些東西,算是已摸清這人的一半身份了。

  原來這裡是他們的一處潛匿區,最少也有六個人在這裡藏身。

  他再鑽入另一個小帳,愣住了,鼻中嗅到脂粉所遺留的香味,但與程英姑娘身上散發的香味不同。

  包裹中也有夜行衣,這座帳中的女人,也是一朵帶刺的花,相當年輕;老女人怎好意思使用這種迷人的脂粉?

  正想繼續檢查第三座帳幕,突然聽到隱隱的馬蹄聲,憑他的經驗和靈敏的聽覺,他知道人馬已到了半里外,正以徐緩的腳程接近,最少也有五匹馬,馬如果奔馳,便會揚起塵埃引人注意,顯然這批人馬是小心悄然接近的。他按原狀將物識放回原位,立即撤走。

  他總算明白了,四眼狼那兒的那位漢人,有意騙他誆來此地送死,在這裡藏匿的人,必定是了不起的首腦人物,地位決不會比鮮於昆低多少。

  五匹馬到崗下,進入距帳幕不足百步的樹林,五個人下馬互相低語片刻,在樹下席地而坐。

  不久,蹄聲再次傳到,五人五騎從另一方向緩緩而來。是五個漢人,四男一女。負責警哨的人發出手式訊號,通知先來的五個蒙回騎士。不久,兩批人會合在一起,就在距帳幕不遠處圍坐交談許久,此期間雙方似乎曾經有所爭執。

  半個時辰後,先來的五騎士留下那位回人,四個蒙人上馬從來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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