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草澤潛龍 | 上頁 下頁


  「第一處是……」大孤逸客獻寶似的將五處秘密—一說出。

  韋家昌直睡至日上三竿店夥將早膳送來他還賴在床上偷閒、他很放心,估料不會有官府的人來打擾他,因為在趕走大孤逸客時,亮出了那塊誰也不知是啥玩意的白玉嵌金龍寶牌,聲稱自己是微服私訪巡視地方而來,決不許透露絲毫口風,不許在任何人面前提及。風聲如果走漏,惟大孤逸容是問。大孤逸客是貪生怕死鬼,決不會將風聲傳出的,而且那些密探和巡捕,也必定在大孤逸客的指揮下,遠遠地離開他以免惹出大紕漏來。

  這天,他在臥龍山再走了一圈。這一帶有許多大戶人家的園林宅院,他走訪了幾家,裝模作樣探詢本地的民情風俗、他生得俊,氣概不凡,而且官話流利,真把那些土財主給唬住了,老老實實有問必答,沒有人敢在他面前大聲說話,畢恭畢敬把他看成滿城來的權貴人物。

  天一黑,他在院子裡吹簫,悠哉悠哉自得其樂,如泣如訴的簫聲,把一些旅客感動得鼻酸淚湧。

  二更天,他閉房熄燈入睡。

  寶珠門福壽坊一條小巷子裡,全是低矮的土瓦房,窄窄的大門小小的窗子,有些已破敗不堪,僅能聊蔽風雨。總之,這一帶都是些小戶人家。彎彎曲曲的窄巷,大白天也缺少光線甚至還有遮天棚,人在下面走,真以為是走在室內的走廊裡,陽光很本無隙透入。天一黑,就沒有幾個人走動了,偶或有一兩個提燈籠趕辦要事的人,之外,就只有更夫和竊盜在此走動。

  一座幽暗的宅院坐落在巷中段轉角處,門階下的香插點了三枝拜天香,大門緊閉小窗沒有燈光映出。絲毫不會引起旁人的注意。

  右邊第六家也是一座小宅,一位半死不活的人,正坐在階石的坐階歇涼,手搖竹片編的六角扇顯得悠閒而孤單,大門是虛掩著的,小窗透出微弱的燈光。

  一個黑影沿小巷而行,逐漸接近了這家小宅腳下發出勻稱的履聲,不慌不忙從容邁步。天太黑。看不請相貌,但可以看到青衣小帽的概略輪廓,人像是這一帶短衫長褲的窮苦小民。

  歇涼的人聽到了腳步聲,但不言不動,仍在輕搖竹扇。

  片刻,人已到了切近。

  歇涼的人仍保持原姿勢,似乎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青衣小帽的人影突然止步轉身注視著歇涼的人,雙方相距不足八尺。

  「有何發現?」青衣小帽的人低聲問。

  竹扇掩位胸口要害,「你說什麼?」歇涼的人訝然問。

  「你不是監視陳家的人嗎?」青衣小帽的人繼續問。

  「你胡說些什麼?」

  青衣小帽的人一聲輕笑。跨出兩步伸手便抓。

  歇涼的人吃了一驚,竹扇向抓來的大手一拂,同時飛腳進攻,招出魁星踢鬥,反應之快,有如電光石火。

  「噗!」青衣小帽的人閃身一掌劈中踢來的腿膝,乘勢推近,一把扣住了對方的咽喉幹淨利落,打擊恍若電耀霆擊。

  「嗯……」歇涼的人僅低叫了半聲,丟掉扇雙手急扭抓脖子上的大手,雙腳也發狂般亂蹬。

  反抗毫無作用,掙扎漸止。

  「你老兄證實了此地是監視站,很好。」青衣小帽的人低聲說,將停止掙扎的人拖起,「裡面大概還有幾個人。挑掉可免去不少麻煩。」

  推開門,小廳中神案上的長明燈光線微弱,桌上有茶具兩側的排椅放了兩件外衣。他閑上門,傾聽片刻。

  他將咽喉已破的人塞入神案下,掀開東廂的門簾,進入黑暗的走道。左首,是第一間廂房。前面是東廂或東院,必定有走道統至天井或內院,這一帶房屋的格局,與江南不盡相同。

  廂房廂房內傳出鼾聲,裡面一定有人。他伸手試試房門,房門應手而開,他毫不遲疑地跨入。

  他出來時,鼾聲已停止了。

  繞至後廳,在天井就可看到大開的廳門燈火外泄。

  廳中有兩個青衣中年大漢,據坐桌兩側小酌聊天,一壺酒三碟下酒菜,兩堆花生蠶豆。兩人皆在腰帶插劍,所穿的青衫緊身又薄又柔軟,辮子盤頭用青帕纏牢,一看就知這兩位仁兄晚上要出動。

  「單兄。」坐在右首留大八字鬍的人說:「太平無事,就沒有發國難財的機會了。這裡已沒有油水可撈,兄弟打算儘快離開另找出路,不知單允可有打算?」

  「兄弟有些同感。」單兄不住點頭,「要不趁咱們還年輕多攢聚些錢財,等提不動刀劍就來不及了。簡兄,今後的去處是否盤算好了?」

  「兄弟不打算投奔任何人,自己打天下。」單兄說,「要不了三五年,就會天下太平,就不會有暴發的機會了,所以綢繆須及早。天色不早,咱們準備到陳家走走,辦完事早點休息。」

  「對,早點休息。」廳門口傳來第三人的語音:「早點到墳墓裡去永遠休息。世間少了你們兩個冷血兇殘喪心病狂的人,雖則不見得天下太平,至少不會比現在更壞。」

  兩人駭然變色,倏然而起左右一分。

  「皇朝密使!」單兄驚呼:「外面的人……」

  「外面的人死了。」韋家昌踱入廳門:「你兩位也得死。要不要保證?」

  「閣下,此時此地,密使的身分嚇不倒在下。」單兄穩定下來了,臉上殺機怒湧:「你不該來的。老實說,在下之所以甘心替你們賣命,並非自認天生奴才命,而是利用你們圖利。咱們正打算離開,宰了你再遠走高飛尚未為晚,你從命吧!」

  一聲劍鳴,單兄晶亮的長劍出鞘。

  簡兄徐徐從側方易位,手按劍把隨時準備拔劍,從移動的方位估計,顯然意在堵住廳口扼退路。

  韋家昌冷冷一笑。匕首出鞘,映著燈光反射出濛濛的藍芒,冷氣森森迫人膚發。

  劍比匕首長了一倍。一寸長一寸強。單兄志在殺人滅口,必須速戰速決,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猛地長劍驟吐,無畏地發起兇猛狂野的搶攻,狠招長虹貫日走中宮排空而進,劍氣陡然迸發,銳不可當。

  韋家昌身形微挫,在劍尖行將及體的刹那間。鬼魅似的一晃讓劍從胸前擦過,匕首以令人目眩的奇速吐出,無聲無息地沒人單兄的心坎要害。同肘,他的左手也不可思議地扣住了單兄握劍的手掌,信手一振。

  「錚!」單兄的劍,架住了簡兄配合進攻點來的一招靈蛇吐信。簡兄的劍被震得向外蕩。

  幾乎在同一瞬間,匕首隨韋家昌急旋快速移位的身形流動,藍芒疾射有如電光一閃奇准地劃破簡兄的咽喉。

  他的行動快速絕倫,但舉手投足皆輕靈飄逸相當美妙,不帶絲毫火氣,進退閃移有如舞蹈。

  三方接觸說來話長,其實為期極暫,自開始至結束,只是刹那間的事,所有的動作,似乎是事先配合好了的。單兄發招搶攻至簡兄的咽喉被劃破,像是在眨眼間完成。

  「砰!噗!」兩人幾乎同時倒下了。

  韋家昌閃動的身形並未停頓像電火流光般消失在廳外沉沉的夜色中。

  內堂傳出腳步聲有人用懶洋洋無精打采的語調叫:「你們還沒走?二更將盡啦!想偷懶嗎?」

  堂口簾子一鍁,出來一個衣衫不整的中年人,睡眼惺松不住打哈欠,嚇得駭然大叫,接著向前一栽。

  陳家黑沉沉,看不出任何異狀、三更正,子醜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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