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草澤潛龍 | 上頁 下頁 |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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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就好,解我的穴道吧,我答應你任何條件,一千件一萬件都無所謂。」 「韋爺……你能不能……」 「冷靜些,對不對?好,把你的條件說來聽聽。反正我不聽也不行。」他冷冷地說。 「我請求你幫助我去救一個人。」 「救人?什麼人?」 「這半月來,轟動全城的事……」 「我知道,沖天鳳落網的事。」 「我請你幫助我進入滿城救沖天鳳。」 「什麼?你真的瘋了,從井救人,豈不是拿自己的老命開玩笑嗎?」他幾乎要跳起來,幸而手腳的穴道被制,跳不起來:「我可沒有救人的習慣,要我去害人倒還可以商量。再說,你一定是昏了頭,居然想要我去救朱家皇朝最後一個王妃。告訴你,朱家皇朝的人死光斬絕了,那是好得不能再好的事,痛快極了。」 「你……你你……」 「我知道你的來歷了。」他呼出一口長氣,沉默片刻,笑笑說,「沖天鳳是奉賢彭家的人,家傳武功出眾,貌美如花,號稱國色天香,手中一枝綠沉槍馬前無三合之將,萬夫莫當,她不該貴為王妃,永甯王世子南昌殉難,她應該死節而不死……」 「住口!王妃留得性命,在閩贛山區縱橫十餘州縣,領導上萬志士反清複明,有何不對?」真真怒聲叫嚷。 「問題是她反清而不該複明。」他冷冷地說:「大明皇朝對億萬大漢子孫,到底做了些什麼好事,你應該比我清楚。沖天鳳上月被她手下的心腹、投降滿清的新貴王夢煜所誘擒,她手下兩位小侍女金保,魏真。幸而逃得性命,這兩位可敬的小侍女一身硬功夫,與沖天鳳相去不遠,名雖主蟬;實是師徒,去年春率二十名志士,沖潰三千八旗兵。一舉攻破寧化城,很了不起。喂!你是不是魏真?好像今年該十六歲了吧?」 「不錯,我就是魏真。」真真一字一吐,莊嚴地說:「我只是一個王府的婢女,一個微不足道的十六歲小女奴,一個願意以生命反抗異族統治的漢人女子。你所說的話並不稀奇,那些吃朝廷俸祿,卻甘心做漢奸、投靠滿人賣國的人,就用你剛才所說的話作為做奴才的藉口,比你說得更露骨更動聽,不要說我不知道你的身份,我身邊畢竟還有一些人才,你是天馬行空韋……」 「哈哈啥……」他狂笑:「天馬行空在袁兵部被冤死之後。率領三百名志士,直貫遼東進入朝鮮,千里長程突破數萬八旗兵的重圍,目下仍在白山黑水間神出鬼沒。遠在萬裡外的汀州,居然有人把在下當作抗金英雄的天馬行空。在遼東,沒有人把旗人稱作滿洲人,只稱金虜,滿洲是金虜自抬身價的稱謂,你懂嗎?」 「你……你真的不是天馬行空?」 「不是。」他答得簡單明瞭:「我只是一個不務正業,擇肥而噬的獵人,獵人的獵人。」 「你願幫我把王妃救出來嗎?」 「不能。」他斬釘截鐵地說:「這不是在下的本行,幹外行的事會出紕漏的。」 「你一定可以辦得到。」 「抱歉,沒胃口。」 「你聽清了。」魏真沉聲說,拉開衣襟,露出大半晶瑩如凝脂的酥胸:「這裡,是一個雖不是絕色,但卻是清清白白的女人,甘願一輩子做你的奴婢的少女,只要求你去把王妃救出來。如果你不答應。那麼,我要殺死你,然後以必死的決心去闖滿城。」 「我如果答應你,你仍然要去赴死的,對不對?」 「是的。」魏真毫不遲疑的說:「你一個人成功不易,我不能保證我能平安的殺出來、如果把王妃救出而我仍然留得命在,我將跟你一輩子,為奴為妾甚至為你去死,我絕不後悔。」 「你是個可敬的人,但我不能答應你。」他用不帶感情的聲調說,「我見過的美麗女人很多,憑你,還不足以打動我去替你救王妃。」 「那麼,我必須殺你滅口。」 「真的?」 「原諒我。」魏真突然淚下,從枕旁取出一把連鞘匕首,拔匕出鞘挺身坐起,「我必須殺你。」 匕首舉起了,淚水潸然而下,滴落在裸露的酥胸上,鋒利的匕尖在閉上鳳目的刹那間;刺向他的咽喉,淚珠灑落在他的臉面上。 一聲輕響,匕首紮入木床。閉上眼睛出手,很容易失去準頭的,但按情理,這一記紮擊決不可能失手。 小姑娘大吃一驚,駭然驚呼。 房門砰一聲響,那兩位曾在古城寨途中截擊的一老一少。緊張地搶入房中。 「哎呀!」老人駭然轉身,狂風似的驚叫著搶出房外去了。 酥胸裸露的魏真也無地自容,惶然跳下床慌亂地整衣。 小後生卻不在乎男女有別,搶近急問:「真妹!怎麼啦?人呢?床上的匕首……」 「我……我不知道,好像是在……在作惡夢。」魏真悚然的說。 「到底怎麼了?」小後生追問。 「不知道。他……他不答應,軟硬不吃,我……我只好殺他滅……滅口。」 「人呢?屍體呢?」 「不知道,一刀紮下去,人就不見了……」 「鬼話!你……」 「真的,我發誓我真的不知道人是怎麼消失了的。」魏真毛骨悚然的說:「一眨眼,人就不見了……」 「我不信,你一定是故意放走他的。」 「老天!杜叔以獨門手法,制了他的雙肩並雙環跳,天下間沒有第二個人能夠疏解,我怎能放走他?」魏真急急分辨。 「對,愚叔的獨門封經定穴手法,世間無人能解。」門外傳來老人的語音:「門外聽不到任何聲息,而只這座門出入,那傢伙到底從何處走的!」 「窗!」小後生叫,奔近小窗前。 窗是所謂雨窗,下雨時收起撐棍把窗放下扣牢、檢查的結果,窗扇是從裡面扣牢的。不可能有人從小窗謂出去。 韋家昌確是從小窗走的。在客店中他早就對魏真小姑娘起疑,進入內間洗漱時,他已留心房中的動靜。小姑娘啟門引入同伴。聲音雖輕,但逃不過地的聽覺。這是說,他是故意讓小姑娘的同伴擊昏的。 魏真橫定了心要殺他滅口反而被地用絕學愚弄了。在魏真的感覺中閉目紮下的時間極為短暫,其實不是那麼一回事當一個人在短期間失去意識時,時空的感覺也隨之而停頓了意識復蘇,中間逝去的時空不再存在,只能把前後的感覺貫連起來。這是說,魏真根本不知道那短暫停頓意識的期間內,到底發生了些什麼變故。正如神仙傳說裡去求仙的王子,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在王子的感覺中只有七日,事實世上已經過千年滄桑了。 他到了屋外,發覺這間小屋位於城根下,向南眺望,可看到百步外城頭上的雲驤閣,這是城東南角頗負盛名的名勝區,城外就是龍潭。 回到客房,已經是四更正末之間。他是越窗而入的,未驚動任何人全店死寂,旅客與店夥皆已安歇。 五更初,床上傳出他飽含怒意的語音:「你們到底有完沒完?摸過來躲過去,嫌不嫌煩呀?別再來打擾在下的睡眠好不好?明天還有事待辦呢!行行好不要再來了。」 片刻,窗悄然而開,一個黑影貓似的竄入,稍停片刻,然後毫無顧忌地走近木桌,將燈挑亮。 床上毫無動靜,他像是睡著了。 黑影是彈琵琶的中年人,身上似乎沒帶有兵刃,緩緩踱至床前伸手掀開蚊帳。 韋家昌睡得正沉,聲息毫無像個死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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