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碧血江南 | 上頁 下頁 |
一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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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舟的前艙面,五彩涼棚中設有御座,御座的九條五爪金龍耀目生花,兩舷排列著穿黃馬褂輕裝甲士,戒備森嚴,軍容壯盛。 不時可以看到相貌威猛,穿了戎裝的裕剛貝勒武親王,領著蘇州地區護駕總指揮,南巡江南靖寇指揮使,超勇公章佳巴延,神色威嚴地在艙面走動。 前後左右的護駕船與載了文官員船隻上的人,都可看得到他們兩人,可知皇上一定在御舟上。 但皇上一直就不會出現在艙面,船破浪飛駛平安無事,湖上風浪不大,真是遊春的好日子。 一個時辰後,令旗招展,號角長鳴,送行船隻返航的信號傳出了。 送行的船隻共有二十艘,都是雙帆的快船,船上有蘇州的中級官吏,與及地方有身分的士紳,還有告老在家的退職致仕五品以上的官員。 船上的人,紛紛跪伏三呼萬歲,船夫們這才轉帆操舵,船紛紛大迴旋掉頭回航。 一艘快船原先的航路在外側,這時突然停頓。 這種快船沒有底艙,本來是船夫們藏儲日常生活必需品的地方,位於後艙下,出入口在後艙與舵樓之間,有艙蓋板封閉。 艙蓋板突然被一名船夫拉起掀開,另兩名船夫一在舵樓側,一在控帆夫的的旁。舵公還沒弄清怎麼回事,便被拖入的船夫抓起丟出船外往水裏掉。 控帆夫也毫無警覺地,被同伴一腳踢出船外去了。 艙與帆皆受到有效控制,帆舵齊轉,以全速向御舟兇猛地疾衝。春末颳南風,船從南面以滿帆衝向御舟,兇猛的程度可想而知。 艙蓋掀開,船底搶出九名穿灰黑裝的人,飛快地疾衝到前面,每人手中有一塊釘了鐵板的盾牌,護住全身候機飛登御舟。 艙面的士紳們亂成一團,有些人往艙內逃,有些人跳水落湖。 另五名同式打扮的人,將十餘名奮勇以槳篙拼鬥的船夫,一一打落水中。 十七個人有效地控制了這艘快船。 伏在船首的,赫然是江南一枝春。 第一艘警備船斜刺裏衝進,箭雨先臨,水師營的水軍伸出一排長槍,後一排的箭手發射連珠箭。 來勢洶洶,吶喊聲雷動。 第二艘警備船還在百步外,船首一轉,以右舷向敵,一聲鼓響,三門子母炮轟然發射。 這種小型火炮,是大江水師營最犀利的火器,往昔三藩之亂,吳三桂兵臨湖湘,雙方的軍船艨艟,都安裝了這種火炮,在大江荊州江面與洞庭湖交戰,水上炮火連天,就是這種玩意。 一名灰衣人擲出一隻巨型革囊,準確地投在第一艘警備船的前艙面,一聲轟然巨震,火光與煙屑碎木齊飛。 船毀桅折,血肉橫飛,船體崩裂,逐漸下沉。 快船的後艙被火炮擊中,毀了大半個後艙,彈丸造成的損害不算嚴重,船仍向御舟衝擊。 前面僅有兩個人被反彈的箭所傷,箭雨所造成的損害也有限得很。 相距僅兩百步,御舟的速度慢,無法逃開或閃避。 在御舟的箭手密集攢射下,快船筆直破浪而至。 江南一枝春丟掉盾,飛躍而起。 快船先被十餘支大槳擋了一擋,船首終於撞上了御舟的後艙。 登舟是最危險的一剎那;御舟兩端的箭手,從側方射入。舟上和甲士以盾將躍來的人推擋,出刀隨後攻聲。 長槍手以丈多長槍凌空攢刺,森森如林。 能躍登御舟的人只有八名,其他九名比皆被殺死掉下洶湧的湖水裏。 江南一枝春驍勇絕倫,砍翻了四名滿兵,衝向後艙門,才被八名甲士擋住了。 這是一次有去無回的、自殺性的攻擊,能登上御舟的人不到一半,登上後艙衝過船舷列陣甲士陣勢的人,剩下不足四人,沒有一人能擊破船窗進入艙內。 後艙面成了血泊,甲士們一波接一波衝進,長槍成牆向中匯聚,把江南一枝春和另一名灰衣人擠壓在中心,拼命用力架撥可怕的槍牆。 激鬥中,響起一聲沉賜。 「讓她過來!」嬌聲震耳。 甲士們停止進攻,向三方後退,刀槍內指,形成三方密密麻麻的刀山槍林。 後艙門大開,兩排待衛列陣如天神。 中間,裕剛親王在中,左側是超勇公章佳巴延與章春。 右面是五位穿文武官補服的大員,補服前後繡鶴的是一品文官,繡錦雞的是文二品;繡獅的是武二品,繡豹的是武三品,一看便知。 剛才發令的人,是章春。 這麼多大官員在場,她阿媽(爹)也在,那輪到她發令? 裕剛親王是假的。她阿媽超勇公章佳巴延也是假的。 康熙皇帝根本不在這艘御舟內。 前後備有兩艘華麗稍次的副舟,也沒有皇帝在內。 江南一枝春渾身浴血,四周共躺了敵我雙方二十一具屍體,與及無數折斷的刀槍。 另一位同伴與她並肩作戰,這位同伴身上有三處長槍所造成的創傷。 「是你!張秋山來了嗎?他死了吧?」章春仍是男裝貴公子打扮,手中劍光芒四射,獨自上前厲聲問。 「我的事,與他無關。」江南一枝春厲聲說:「看來,我又失敗了。」 「他救走你,怎說與他無關?哼!」 「信不信由你。但願他是我們的人,可惜他不是,他只是一個獨善其身,只知為自己而活的自私順民。」 「你是天地會的人。」 「不要管我是甚麼組織的人,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代表了大明遺民,代表不做奴才誓死復國的志士。來,決一死戰。」 「這次你休想有人救你。」章春劍逼近。 「達春格格,請。」一名虯鬚待衛伸手虛攔:「格格金枝玉葉,豈能與逆匪亡命玩命?萬一有些甚麼意外,我等如何向公爺交代?」 不管她肯不肯,侍衛大踏步揚刀逼近。 這位侍衛帽上有三眼花翎,穿巴圖魯坎肩,裏面是箭衣,黃馬褂,正是階級最高的御前一等侍衛。 他手中的雁翎刀亮晶晶如一泓秋水,好一把吹毛可斷的寶刀。 「逆匪,棄劍投降。」侍衛沉叱,聲如洪鐘。 「殺!」江南一枝春用行動作答覆,揮劍直上,無畏地一劍點出。 雁翎刀剛封出,三枚扁針先劍到達。 「班門弄斧!」侍衛冷叱叱,右手刀仍然接劍,左手巨掌一抄,似乎有三雙手掌閃動,三枚雷射而來的扁針全部失蹤。 「錚!」雁翎刀架偏來劍,乘勢吐出。 「錚錚!」江南一枝春連出兩劍,才將刺來的雁翎刀震出偏門,勁道相差太遠了。 可是,她顧得了刀,顧不了自己,侍衛的左手同時一揚,三枚扁針以更快的速度破空飛射。 面面相對,那有閃避的機會? 但她是暗器大行家,本能地挺身閃避,閃得了左顧不了右,一枚扁針貫入她的右腰,強勁無匹的貫穿力,擊破了她的護體神功,入體三寸以上,幾乎盡針而沒,她強忍著痛苦蜷曲地倒在艙面上。 「我……好……恨……」她淒厲地叫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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