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碧血江南 | 上頁 下頁 |
一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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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能逃得掉。」渾身發僵的孔兄向前仆倒,清晰地聽到張秋山的語音:「有活口了。你們鬼鬼祟祟,跟蹤自己的人,其中大有文章,我要口供。」 「我們奉命跟蹤江南一枝春,看她在忙些甚麼。」孔兄不用逼便急急招供:「少莊主不信任她的情意是真的,所以……」 「你這傢伙生得殘。」張秋山踢了孔兄一腳:「你們所講的話,我都記得一字不漏,你搶著招供露了馬腳,我要每個字每句話來刨根柢。曹兄已經昏了,以後再問他,你兩人的口供,如果有牛頭不對馬嘴的地方,我會把你們全身兩百多根骨頭,一根根拆散,折一根問一句,直問到口供吻合為止。 「現在,我把你們帶遠些,免得驚動附近的伏椿。你猜得不錯,這裏本來就有兩個伏路暗椿,他們與江南一枝春互通暗號,被我發現了,目下躺在左面的積雪中睡大頭覺,不久自會醒來。」 *** 次日辰牌末,江南一枝春出現在京口驛碼頭。 這次由於事涉極端機密,她總算不糊塗,任由長春公子多方探問,甚至在床上雲雨興濃中追問,也沒將如何會見海外長老的詳情說出。 其實也沒有甚麼好說的,她必須在指定的時間與地點等候,自會有嚮導找她,領她去見連絡的人,再前往她不知道的地點聽候消息,如此而已。 長春公子堅持要送她至候命處,她不便拒絕。 這一送,便送至京口驛碼頭,大出長春公子意料之外,還以為她將在城內某處巷道等候呢! 昨日她一整天皆在城內活動,緊逼跟蹤的兩個人,被斷魂鴛鴦的人所殺,但其他地方的眼線確曾看到她在城內走動。 碼頭上,一艘快艇擺出連絡信號,她毫不遲疑地跳上了船,微笑著向留在柵口發急的長春公子揮手。 快艇的五個人四支槳,立即啟航,向上游飛駛。 等長春公子弄到船,領了四個人追趕,快艇早已形影俱消。這一追,追上了殊途,枉勞心力。 *** 同一期間,城西北山區的一座農舍中,張秋山用刀削製一根三尺手棍,顯得很細心。 「哥,你在削甚麼?」葛佩如男裝打扮,伏在他的肩後嬌滴滴地笑問。 「揍人的棍子。」他笑笑,試了試握柄是否稱手。 「揍人?揍誰啊?」 「揍欠揍的人。」 「說嘛!誰欠揍啦!」 「天機不可洩漏。」 「人家要知道嘛!哥,是不是章春?」 「又是章春,你煩不煩呀?」 「哥……」葛佩如臉紅如火,扭著小腰肢撒嬌。 「不會是揍你啦!」他擰了紅馥馥的臉蛋一把。 「你……」 「去找你娘撒嬌,別煩人,呵呵!」他的手剛要觸及姑娘的笑腰穴,姑娘一蹦三尺高,尖叫一聲,手沒碰到就受不了啦! 姑娘們怕癢是正常的事。 等姑娘嬌笑著進入後堂,他卻像脫兔似的,抓起藏在木器裏的刀,悄然鑽出農舍,一掠三四丈,片刻便消失在山林深處。 快得像電火流光。 *** 城南山區,風景最優美處該是白龍崗,在回龍山與招隱山(獸屈山)兩山相狹處。這兩座山本來就是典故最多古跡最盛的地方。 崗四面環山,石壁崢嶸,白龍洞(蓮花洞)是遊人常到的所在。 由於距城不遠(七八里),來遊八公岸(回龍山)與探訪昭明太子遺跡(招隱山)的騷人墨客。常會順便到白龍洞探探勝。 上次張秋山養傷的雅舍,就在回龍山的幽邃小谷內,章春說那是她的江南朋友,建在山中享福的別墅。 山崗上松柏成蔭,春日裏山崗上下繁花似錦。這時候大雪封山,除了松柏青蔥的枝頭掛滿積雪冰凌之外,一片白茫茫,皚皚雪光耀目。 近午時分,兩名中年人領著江南一枝春,踏著積雪向崗上的松林走去。 林邊緣,出現兩個裹在皮襖裏的佩劍大漢,屹立在風雪中,迎接江南一枝春,可惜她並沒有帶來春的訊息。 深入松樹百十步,是一處廣約十餘畝的林空,積雪掩住了枯草荊棘,只剩下雪深尺餘的空坪,中間站著三位年長的灰袍客。 「參見二爺四爺五爺。」江南一枝春上前,左日右月抱拳為禮,嗓音有點咽哽。 也難怪她感到酸楚,悲從中來。自從揚州三汊河慘案發生之後,似乎會中兄弟姐妹已經遺棄了她,至少的確疏遠了她。 她所要求的幫助,也一面再失望。嚴重的挫折感,使她心灰意懶難以釋懷。 今天,她總算在緊急求援之後,見到生死與共,並肩為復國而犧牲奮鬥的同伴了。 「老七,辛苦你了。」中間那位二爺興奮地挽住她的手,向有面的松林舉步:「我知道你這些日子以來,心中感到不安委屈,但那是不得已,你知道為什麼嗎?」 「我……我不明白。」她終於流下了委屈的淚水。 「長春莊的人,身分複雜,我們曾經調查過一些人,其中固然有英雄眾傑,也有些是兇殘殺手。至少有一大半,必要時願意與官府合作的人。老實說。這些人任何時候,都會與吃公門飯的白道人物同流,他們同情本會的心態,根基極為薄弱,有奶就是娘,人之常情。所以你可說身在險中,隨時都有可能發生不測之禍,為了你的安全,防止有人見利忘義出賣你,所以不得不謹慎採取暫時隔離的辦法,你要諒解。」 「是的,二爺。」 「長春莊不斷在江南江北神出鬼沒,而據你所知,長春公子並沒與他老爹緊密連繫,其中內情未免令人起疑,所以我們更為小心謹慎。老七,他們對你的身分,是否有所風聞?」 「不可能的。」她信心十足地說。 「長春公子呢?」 「我想不會。」她心中一跳,硬著頭皮說謊。 她想起自己在最危險、最困難無助、最軟弱的時候,向長春公子暴露身分的事,她能將這件犯忌的事說出來嗎? 那會有什麼後果? 她的忠誠不容懷疑,但這件事與忠誠無關,急難時利用長春公子的力量保護自己,事急從權並沒有錯。 錯的是她沒能及時抽身,她應該在脫險後斷然遠走高飛。一個身分已經暴露的人,必須迅速改頭換面,遠離現場,以免危害會務。 她卻戀姦情熱,更愚蠢得妄想利用長春公子的力量,幫助她繼續工作。 她記得二爺的話:「他們同情本會的心態,根基極為薄弱,有奶就是娘,人之常情……」 這些話,像春雷一樣撼到她心深處。 身上好冷,在流冷汗。 「不!長春公子不是這種人!」她心中在吶喊,在替自己找答案:「他不是同情我們,而是積極讚佩我們。他不但有武林英雄的豪氣,更有強烈的民族大義意識,有以全心力幫助我們的熱誠,正是我們可以吸收、信賴的志同道合人手。遺憾的是,他的身分地位,不容許他參與我們,加入我們的行列。」 這是她所希望的答案。 但她也明白,希望是希望,希望並不一定能成為事實。所以,她在流冷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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