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碧血江南 | 上頁 下頁
一二八


  「絕對正確。這件事,你必須向海外執事長老稟明,貴會如不全力處理,你們甚麼事都辦不成,甚至……甚至可能重蹈三汊河的覆轍,十年內元氣難復。」

  「永裕,你……你說得這麼嚴重?」她吃了一驚,但意似不信。

  「我的消息絕對正確,輕易地便可求證。」

  「親親,別賣關子好不?」她風情萬種地媚笑,拉了長春公子的手按在自己的胸懷裏。

  長春公子心中一蕩,也就趁機上下其手。

  雙方都在用心計,都想利用情慾達到目的。

  「十餘年前,康熙皇帝聖駕第二次南巡,先遣人員由嚮導處派出的,個負絕學都是一時之選,都是些功臣虎將。

  「其中有一位叫德都桂齊的曉將,是當年平定三藩之亂,率領一隊先鋒密諜,稱為西征特邀軍,直屬安達靖寇大將軍多羅貝勒摩下,最先潛入昆明城,刺殺吳三桂唯一猛將郭慶圖父子,接應大軍入城,就是他。」

  「德都桂齊?我……我好像聽說過這個人……」

  「除非你曾經在京都活動過,不然不會知道。滿人通常不說姓,所以他叫桂齊,意思是善人,他一點也不善。目下他的爵位名,叫義勇侯桂齊。在本城軍民衙門,你都可以查出他的根柢。」

  「桂齊?你是說……」

  「就是那桂齊雲,皇帝南巡的識途老馬。」

  「哎呀!」

  「你怎麼啦?」

  「是他!」

  「你知道?」

  「我們大會江南,就是為韃子皇帝而來的。」她心中一高興,透露了天大的機密。

  「哦!你是說,皇帝又要南巡了?」長春公子不動聲色,淡然信口問。

  「三汊河會盟,就是要借重小刀會的暗殺刺客人才呀!滿狗京中的重要動靜,我們全知道,會中派在京中的眼線是很能幹的。嚮導處的人還沒離開京師,我們的信息已經傳抵江南了。我的天,張秋山一定是他們的人,這天殺的漢奸!」

  「那個叫章春的潑婦,來頭也不小。」

  「她是……」

  「她姓章佳,名叫達春。她是官封超勇公,目下南巡江南靖寇指揮史,超勇公章佳巴延的次女,達春格格。

  「在京都,提起達春妞妞,幾乎很少有不知道她的人,格格不能在外胡鬧,妞妞卻可以任所欲為。

  「所以她寧願做妞妞而不許別人稱她為格格。達春,意思是敏捷,她就敏捷得像一頭會飛的豹子。」

  「天那!我……我得走……」她驚跳起來。

  「走?去那裏?」長春公子一怔。

  「把消息傳給我的人。」

  「這……急甚麼呢?急不在一時,累了一整天,吃飽再走好不好,我會心痛的,天香。」長春公子的話好溫柔。

  「不,永裕,十萬火急……」

  「我不許你餓著肚子,在黑夜的大風雪中奔波。聽話,先喝杯酒……」

  ***

  十餘個反穿羔皮襖的人,分散在陳家大院附近潛伏,從大院裏出來的人,不可能從天空飛走。

  不論從那一方面走,都會落在其中一兩個人的眼下。

  江南一枝春換穿了灰白色的緊身衣褲,也反穿羔皮襖,從大院後越牆而出,繞過荷香池的南端,冒著風雪展開輕功掠走如飛,心急似箭。

  她後面,兩個潛伏的人跟來了。南行的大道岔出一條小徑,進入城南的山區。

  她進入小徑,卻不知身後有人跟蹤。

  不久,她出現在運河的南岸河西小道上。

  她走的是迷蹤路,雪地裏不可能不留下足跡,為了防險,她先引誘追蹤的人進入山區。其實,她並不知道有人跟蹤,只是一種做秘密工作者的防險本能。

  不可能有人跟蹤的,她的事只有長春公子一個人知道,長春公子是她心愛的情人,當然不會跟蹤她。

  她對長春公子推心置腹,身心俱許,沒有跟蹤她的動機和理由,長春公子一直就明暗間同情和支持天地會,讚揚天地會反清復明的神聖目標。

  遠出十里外,她進入一座小村最右首的一座黑暗農舍,消失在屋頂,她是登屋從中院跳下的。

  兩個跟蹤的人,伏在屋側的曠野,像伺鼠的貓,不敢走近。

  不久,她跳上歸途,但走的是村左的另一條路。

  兩個跟蹤的人,退入小徑旁的樹林內。這裏距小村已在兩里外,該是安全距離。

  「孔兄,你回去稟報。」一名潛伏的人向同伴低聲交代:「不要跟在她後面,而且盡可能繞道,務必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去。」

  「你呢?曹兄。」同伴問。

  「我留在此地,留意一切動靜變化。趕來的人,最好能等我會合再展開行動。」

  「好的,我這就走。」

  剛長身而起,突然聽到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似乎發自耳畔。

  「咦!」孔兄大吃一驚,重新向樹下一伏。

  「鬼笑?」

  曹兄也大驚失色,本能地手抓住了刀靶,壓下卡簧,隨時準備出鞘。

  「是神笑。」右面不遠處的一株大樹後傳出語音,聲到人到。

  高大的灰白色身軀,相距不足兩丈,似乎可以感覺出所湧來的陰森殺氣和鬼氣。

  鬼也好,神也罷,反正只有一個影子,藝高人膽大,沒有甚麼好怕的,在江湖殺戮中混的人,心目中根本就沒有鬼神。

  「來得好!」曹兄一躍而起,身形尚未站正,單刀已經出鞘。

  「在你們來說,我的出現,對你兩位仁兄,一點也不好。」白影子用嘲弄的口氣說。

  林下黑暗,雖有朦朧雪光,但仍難看清兩丈外的景物,看不清白影的面目。

  「我想,你老兄一定是村子裏派出來的伏路暗椿。」曹兄一面說,一面逼近。

  「伏路暗椿是不是派得太遠了?」白影反問。

  「不遠不遠,你……」

  「我是從荷香池跟在你們後面來的。」

  「咦!你……」

  「再看清楚,我是誰?」

  「雷神張秋山!」接近至一丈至左右的曹兄,像見了鬼似的驚叫起來。

  那嚇人的雷公面具,已看得一清二楚了。

  「你老兄記性不壞哪!」張秋山調侃地說:「鬼笑與神笑是不一樣的。不過,好像咱們的神,從來就不笑的,只有一個彌勒佛笑得真可愛,呵呵呵!好像是這樣笑的,對不對?」

  一聲沉叱,曹兄的激烈反應就是用刀,砍了再說,先下手為強。

  「錚!」天雷鑽奇準地架住了刀。

  張秋山的右手沒拔出雷鎚,猱身探入,一把扣住了曹兄的咽喉,像抓住了鵝的頸向上抬。

  「孔兄快逃……」曹兄在脖子被扣之前,單刀揮出之後,總算能發出警告,要同伴逃命。

  叫聲倏然而止。孔兄一竄三丈,背心挨了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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