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碧血江南 | 上頁 下頁
九一


  「他用不著逃。」中年人搖頭:「他既沒公然宣告與你們為敵,也沒有利用藉口號召同道興師問罪,江湖人所知道的是你們雙方意氣用事,牽涉到男女間的情愛糾紛,所以不想介入。假使他不公然向你們叫陣,走到大街上,你們也不能向他挑釁,你們的一切指控都缺乏直接證據,不怕引起武林朋友公憤?所以他根本不需逃走,當然他也不能以任何名義公然向你們襲擊,以免影響他的聲譽。」

  「他目下……」

  「仍然躲在鎮江附近,查不出來。至於他為何要躲,就令人莫測高深了。他久走江湖,應該知道什麼情勢對自己有利。」

  「他怕我們暗中剝他的皮。」章春恨恨地說。

  「也許。但據調查所知,他有更強力的靠山,一直不曾動用,僅唆使呼風喚雨神爪冷鏢這些地頭龍出面弄鬼。這些一方豪霸,比起天下風雲人物,又算得了什麼貨色?長春居士父子,就是天下聞名的風雲人物;呼風喚雨神爪冷鏢,只能算是鎮江的豪霸,只配搖旗吶喊。他在用下駟對會你們上駟,有何用意頗令人費解。」

  「曾經有防範準備嗎?揚州可是最重要的地方,可不能有絲毫漏洞呢!」

  「已有萬全準備,屆時如果仍有不知死活的人,膽敢越雷池一步,一律就地處決,絕無例外。」中年人臉色一沉:「我得提醒你。」

  「提醒什麼?」

  「張秋山也無例外。」

  「什麼?」

  「記住,我已經提醒你了。好好玩吧!我該走了。」

  「且慢……」

  中年人呵呵一笑,快步走了。

  章春正打算攔阻,張秋山恰好揩葛佩如踏出亭門。「他怎麼啦?小春。」張秋山指著中年人的背影問,一面急忙步走近。

  「沒什麼。你知道呼風喚雨的人躲在哪麼?」章春轉移話題。

  「是的,碧桃灣與青玉塢明處都有。」張秋山說:「消息不會有假,怪的是毫無動靜。看樣子,除非我們擺出霸王面孔,才能把他們逼出來了。」

  「總不能逐家搜尋呀!」葛佩如不以為然:「我們畢竟不是強盜,也不能扮捉強盜的官兵。」

  「逐屋搜查也是白忙一場。」張秋山苦笑:「附近的民宅漁戶,有地窰和船,我們那有充裕的時間窮搜。好在我們的目的是示威嚇唬,過不了多久,就有人受不了啦!受不了就會憤而挺身而出拼命。人手少,想搜地頭蛇談何容易?目的已經達到,該回城了。」

  「我總覺得長春公子那幫人,出動狐群狗黨明暗雙管齊下計算我們,與凌霄客方老狗無關。」章春一面走一面說:「既然老狗已經躲起來了,短期間找不到他的,以後再找他並未為晚,他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所以,我認為不必浪費時間找他。」

  「你放心,他會來找我們的。」張秋山肯定地說:「他不是一個輸得起的人。長春公子是否與他有關,相信不久自有分曉。」

  ***

  僱來的代步舟,是一艘圓艙蓬兩面空的烏蓬,有兩個船夫。這是近岸的代步舟,假使是渡江舟,船稍大,且多一位船夫。

  烏蓬泊在碼頭上,船夫在艙內假寐,碼頭靜悄悄,共有十餘艘各式小船泊在一起。

  岸上,最少也有三個人監視這艘船,任何人走近登船,皆難逃監視者眼下。

  但他們忽略了水下,船在浪中浮擺不定。

  太冷天,呵氣成冰,怎麼可能有人從水下接近?

  三人直趨碼頭搖醒了船夫,立刻起航。

  本來,遊焦山不必從府城僱船,既費時又不經濟,可以在象山碼頭僱小艇前往。

  頂風逆水上航,不是什麼寫意的事。

  章春的水性差勁,躲在艙內休息。

  透過兩面空的能蓬口,可看到後艙操槳兼舵的中年船夫。向前看,一名船夫按雙槳,張秋山則與葛佩如並肩站在艙面,江風凜冽震衣,碎浪拍擊船身,水珠撲上艙面,船急升急沉,不徐不疾地破浪飛駛。

  她心中感到不是滋味。看葛佩如挽著張秋山的手膀偎依在一起,那親暱的情景,令她心中暗恨。

  「我得沒法把這小潑賤扔掉。」她心中暗叫。

  她心中明白,有葛佩如在旁,將是最可怕的威脅,儘管張秋山的言行舉止,完全把葛佩如當作小妹妹看待,似乎並沒產生情感方面的問題。

  但葛佩如似乎正以驚人的速度成長,穿起衣裙,完全是個嬌滴滴的小美人,青春活潑的氣息極為動人,更具強烈的吸引力。

  她的心,除了容納張秋山之外,容納不了任何人,更容納不了競爭者。

  「有一天,我會殺了她!」她心中的吶喊聲更強烈了,眼中湧上了殺機。

  風從船頭吹來,她的目光,突然落在船頭堆放的零星雜物上。

  奇怪,雜物中露出半隻緞繡的荷包。

  的確是荷包,屬於女性的荷包,綠底,繡五色鴛鴦,但只能看到一半圖案。

  是不是從前僱船的女眷,遺落在船上的荷包?

  按理,不可能,船夫早該將這值幾個錢的飾物吞沒,那有可能亂擱在雜物堆裏?

  再仔細一看,左側還有一個,型式、顏色、圖案……完全相同。

  不可能有這麼巧的事,也不可能有某一個女人,隨身攜帶個完全相同的荷包,而又同時遺失在船上,此中定然有某些不可測的事發生在這艘船上。

  是在府城碼頭僱的船,來時根本沒有其他的乘客乘坐過,更沒有這種貴重的女性荷包遺留。

  重要的是:大戶人家的高貴女人,不可能坐這種小代步烏篷。

  感到詫異,鼻中突然嗅到淡淡的、若有若無的香味,當然不是她衣裙上的薰衣香味。

  「客官,風浪太大。」前面操漿的船夫,突然扭頭向站在艙面的張秋山和葛佩如和善地說:「請進艙坐下吧!站在外面危險。」

  「不要緊。」張秋山含笑拒絕。

  她感到倦意襲來,來勢洶洶。

  「秋山,看,雜物堆……堆裏的荷……荷包……」她霍然心動,向外伸手一指全力大叫,且作勢站起向艙外搶。

  「砰!」她突然立足不牢摔倒。

  艙外的張秋山回頭注視,看到了半露的兩個荷包,起初還不知道是啥玩意。

  她摔倒的聲息,與最後的荷包兩字,令張秋山渾身一震,臉色大變。

  「快走!」張秋山大喝,右手急揮。

  剛感到有點倦怠,剛覺得不對的葛佩如,身軀突被張秋山拂中,驚叫一聲,飛出丈外。在轟然大震水花飛濺中,沉沒在滾滾濁流裏。

  冷水一浸,葛佩如剛要陷入昏迷境界,立即神智急清,嗆了兩口水,恢復了神智,本能地向上浮升。

  風高浪急,等她升上水面,已被沖至下游五六十步外了。時屆劇烈退潮,江流十分湍急,一沉一浮之下,沖下五六十步平常得很。

  浪將她沖至峰巔,她看到烏篷正以全速向上游急划,去勢奇疾。

  「秋……山……」她狂叫,想向上游,卻發現真力難以恢復,手腳用不上勁。

  她的水性超塵拔俗,生長在東海的海島滄海幽城,水性當然了不起,但真力難復,英雄無用武之地,劇烈的退潮把她反往下游推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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