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碧血江南 | 上頁 下頁
六四


  艙內隱約傳出金鐘聲,外人當然不知道鐘聲的含義。

  一聲暴響,一排艙窗內,彈出十餘根九合金絲製的三四丈長怪索,每隔一尺,分出兩根兩尺長的橫繩,繩端各有三隻四尖倒撓的兩寸鉤。

  船全長九丈五尺,寬兩丈四。

  這是說,九丈左右船的外側水面,寬四丈的水上水下,全在繩鉤的控制下,稍大的魚也可能被鉤住。

  繩鉤像是攔江串釣,更像天網向下罩。

  一陣水響,浪花飛濺,二十餘個黑衣人分列在船板上,吆喝著收繩。

  共鉤住兩個穿水靠的人,絕望地用分水刀拼命砍鉤索,被拉近船邊,刀丟掉了,手也被鉤牢,鮮血淋漓,掙扎乏力。

  「要活的!」前艙面傳出沉喝聲。

  片刻,全船沉寂。

  俘虜已弄進艙,繩鉤也整理妥當,放回艙窗特設的彈桶內,皆可重新彈出,擒捉水上水下的人。

  片刻,河堤外半里的坡地有了動靜。

  二十名灰衣人分為四組,蛇行鷺伏接近了河堤,居高下望,怪船黑沉沉鬼影俱無。

  一聲呼哨,四組人現身登上河堤。

  一聲鑼響,艙門艙窗紛紛拉開,伸開二十餘支火把,立即火焰熊熊,光亮如同白晝。

  又一聲金鳴,河堤後面,二十名灰衣人身後,出現八組刀陣,每組四把刀,三十二把狹鋒單刀映著火光,發出刺目的閃爍光芒,三十二具長盾像是銅牆鐵壁。

  「咱們下去拼了!」有人大聲下令,要向下面的怪船硬衝。

  船舷板上,分列著二十名箭手,二十張弓徐拉,引弓待發,狼牙閃閃生光,誰敢衝?

  前艙面站著三名穿狐襖的人,背著手神態悠閒,似乎在觀賞夜景,而不是指揮一場慘烈的搏殺。

  「已經有口供了,還要人幹什麼?」那位身材稍高的人大聲說。

  「對,不要活口了。」另一人說。

  「也許,這裏面有重要的人物呢!」為首的人不同意滅口:「全殺掉了,咱們如何交代?」

  「首腦們是不會來的。」身材稍高的人說。

  「不一定,問問看並不費事嘛。」

  「也好。」

  「喂!你們裏面有呼風喚雨或者神爪冷鏢嗎?」為首的高聲問。

  二十名黑衣人皆以黑巾蒙面,不可能認出身分。

  「你們到底是何來路?」為首的黑衣人沉聲問:「亮名號,也許咱們可以交朋友。」

  「交朋友?你們是什麼混帳東西?可惡!居然敢說這種話,哼!」

  「你們是張秋山的朋友嗎?」

  「不要白費口舌。現在,我給你們活命的機會,願意招出長春居士父子藏匿處的,丟下兵刃向下走,上船。這是唯一的活命機會,不要輕易放過了。誰是第一個上船的人?」

  一聲銳嘯,二十名黑衣人向下一挫,飛掠而退。

  再快也快不過近距離的勁矢,銳嘯剛起,箭已先一剎那離弦,弓弦狂鳴聲中,箭雨貼河堤射到。

  一陣慘號,二十名黑衣人倒了三分之一以上。

  後面,三十二把鋼刀四把為一組,步伐整齊向前合圍,左手的長盾障住身前要害,暗器休想射進這種鐵葉盾,刀劍砍在盾上毫無用處。

  十名喪了膽的,只想逃命的烏合之眾,怎逃得過這場大劫,盾將人兩面一夾,刀貼盾緣刺出,來一個死一個,好慘。

  片刻,附近除了血腥之外,看不見人影。

  天地暗沉沉,一切重歸寂靜。

  ***

  金山玉帶橋附近的那座大院裏自從長春居士帶了自己的人走了之後,該派出活動的人,已先後陸續乘船走了。

  呼風喚雨也帶了人離開,連他那些心腹,也不知道他到何處去了。

  長春公子沒走,返回客院安頓。

  江南一枝春已是長春公子公開的情婦,所以也公然與他同房住宿。

  客房生了烤火的暖爐,冷意全消。

  僕人為他倆沏上一壺好茶,知趣地退走。

  「漢奸已除。天香,你怎麼還愁眉不展?」長春公子關切地問,站在江南一枝春的椅旁,雙手情意綿綿地輕撫她的髮髻、臉龐。

  「沒能活捉他取口供,我好恨。」她心事重重地說:「三汊河告密出賣事件,絕不是他一個人可以成事的,而且他不可能是主事人,必定另有精明的首腦策劃。只殺掉他一個人,我不甘心。」

  「天香,這也是不得已的事,不能怪我們無能,活捉他這種武功深不可測的高手,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永裕,我怎敢怪你們?」她搶著說,激情地捧住長春公子的手親吻:「我完全估錯了他的武功造詣,想起來就感到毛骨悚然。哦!永裕,你沒把我的身分告訴你爹吧?」

  「你真傻,我怎能說?」長春公子坐在扶手上挽住她的肩:「老實說,包括家父在內,咱們這些江湖群豪,為名為利可以將生死置於度外,敢殺敢拼目無餘子,一言不合就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爭強鬥勝生死等閒,但如果要他們參加你們天地會搞什麼反清復明,說什麼民族大義,他們一定會掩耳而走,如遇瘟疫。假使凌前輩這些人知道你是天地會的人,很可能你就沒有命了。」

  「哎呀!這……」

  「他們怕惹火燒身呀!只好採釜底抽薪手段,秘密除掉你,既可以免除貴會的糾纏,又可免去官府的追究,這是唯一可行的兩全其美手段。」

  「永裕,你呢?你……」

  「你應該知道我是敬重貴會的人,當然也有自私的念頭。」

  「自私的念頭?」她的聲調僵硬不安。

  「我喜歡你呀!傻姑娘。」長春公子在她頰上親了一吻,笑容柔柔地:「所以也喜歡你的工作。天香,我得申明。」

  「你申明什麼?」

  「我只能暗中幫助你。」長春公子鄭重地說:「而且只限於幫助你個人,與貴會無關,我不可能參與你們的工作,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明白,我不會要求你做本會的工作。」

  「那就好,我只為你做我能辦到的事。這是你我之間的感情問題,不涉及其他的事。你和此地的負責人聯絡上沒有?」

  「聯絡上了。」

  「他們對你有什麼指示?要不要我暗中照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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