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碧血江南 | 上頁 下頁 |
六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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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長春居士重新用大家都能聽得到的嗓音說:「本來我打算經揚州北上,到淮安拜會小有天主人盤桓一段時日,再趕回天風谷過年的。既然揚州出了事故,兄弟便只好打道回府了。永裕。」 「孩兒在。」長春公子欠身答。 「既然揚州的公人要捉你,罪名雖沒落實,畢竟不便,尤其揚州方面,為父沒有朋友在公門當差,萬一行文追究,那就麻煩了,你還是早日束裝返家,過年後再出去闖蕩吧!」 「孩兒在此地還有些瑣事待理。」長春公子說:「爹先走一步,孩兒把瑣事料理後,再隨後趕上。」 「也好。」長春居士頓首同意:「別再闖事了,知道嗎?千萬不要在有光兄這裏再替他添麻煩。這期間,你得幫有光兄查出搗毀三山園的兇手來。」 眾人轉變話題,鄭重地商討入侵三山園兇手的來龍去脈。 除了長春公子概略知道章春姑娘的些少底細外,對那群用刀出神入化的慓悍的大漢毫無所知。 呼風喚雨是鎮江的地頭龍,竟然也得不到絲毫風聲。 鎮江的城狐社鼠,在此事發生之前,從來沒見過這些人,顯然是最近兩天才到達的外地高手。 這批極端神秘可怕人物,怎麼可能替一個默默無聞的章春姑娘效命?可把呼風喚雨一群赫赫有名的老江湖弄糊塗了。 *** 虎踞門外荷香池旁的陳家,鎮江的仁義大爺神爪冷鏢陳洪的陳家大院,成了一座空屋,連看門的門子也沒留下,人都失了蹤,不知去向。似乎陳家像一艘將沉的船,船上的老鼠也跑了個精光大吉。 這件事,是三山園受到神秘人物致命襲擊之後發生的。 可見陳家與三山園之間,互通聲氣消息十分靈通,不等那群神秘人物到來,便一哄而散逃災避禍去了。 蛇有蛇路,鼠有鼠路。某一族類的人,就有辦法找得到同類藏匿或聚集的地方。 比方說:盜賊鼠竄,一定知道在何處可以找到銷贓人;賭鬼,必定知道何處有賭坊;嫖客,一定知道風化區在何處。 府城郊區的治安,由丹徒縣負責。 丹徒縣的縣丞呂大人兼管防務,治安責任重大,手下的捕頭孔元慶,綽號叫四海功曹,這人十分精明幹練。 駐京口驛的治安首長嚴主簿嚴大人,手下的河捕頭是飛魚陶奎,也有人叫他做掏到底,更是精明幹練,與四海功曹配合得水陸合一,合作無間宵小斂跡。 本地或外來的蛇鬼,大事不犯小事不斷無傷大雅,真要犯了大事,絕難逃過他兩人的掌心。 午後不久,兩人各帶了兩名捕快,光臨焦山西北的碧桃灣夏家。 焦山與金山遙遙相對,相距約十里左右,鎮江三山以焦山為最大,必須用船往來。 碧桃灣與山東北的青玉塢,是靠水吃水的好漢們,往來的連絡站,避碼頭的避風巷。那些有案的好漢們,通常用船夜間往來,以逃避治安人員的耳目。 碧桃灣夏家,名義上是焦山的漁父,叫夏明,是個默默無聞的漁戶,骨子裏,他卻是海船私鹽的引水人,在同道中,他叫虎鯊夏光。 堂屋裏,虎鯊夏光與他的兒子夏平,兒媳孫氏,畢恭畢敬地接待六位公爺,神情相當尷尬。 「夏光。」四海功曹重重地放下茶杯,語氣可就不怎麼客氣了:「你再說一句陳洪不在,我和掏到底這就打道回府,咱們以後再說。」 「孔頭,何必呢?」虎鯊夏光苦著臉,抓耳撓腮:「一早他帶人到青玉塢去了,是走路去的,事先沒說何時返回,小的該怎麼說?」 「好,他既然曾經在這裏,那就是故意避不見面了。你告訴他,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他躲得了十天八天,躲不了一輩子。」 「這個……」 「我知道他正在召集英雄好漢,準備配合呼風喚雨凌大爺,全力對付那些外地的神秘人物,那一定會鬧個天翻地覆血流成河,等於是直接打破我和陶頭的飯碗。告訴他,別讓我碰上。還有,乾清幫鎮江分幫已封壇移舵,叫你們的人少去沾他們,免得為雙方帶來更大的麻煩災禍。」 「小的一定轉告陳爺。」虎鯊鬆了一口氣:「孔頭,俗語說,胳臂往裏彎,投錯吧?」 「對不錯。」 「兩位不去查那些外地人,反而盯著凌爺陳爺說長道短,怎麼說呢?」 「問題出在你們身上。」 「我們?」 「你們先替外地人尋仇報復,不是嗎?」 「這……」 「長春公子那些人,是不是外地人?嗯?」 「這個……」 「你給我聽清了,你這條死鯊魚。」四海功曹厲聲說:「你們先殺人放火,總不能不讓人點燈揍人。那些神秘刀客,不瞞你說,我也不知他們的來路。而我奉到的指示,是三山園與陳家大院,有人聚眾圖謀不軌。老天爺!你知道事態是如何嚴重嗎?」 「什麼?聚眾圖謀不軌?」虎鯊大吃一驚。 「不錯,聚眾圖謀不軌。哼!殺人放火算不了什麼,圖謀不軌可是抄家滅族的天大禍事。三十餘年前江南奏銷案,殺掉江南上萬個富豪仕紳。明史案,死二百十人。江南忠義案,死千餘人。還有什麼江南科場案、哭廟案等等,一死就是上千上百,咱們江南似乎成了叛逆的發源地,你們想死,也不用背上這種罪名。」 「這……這從何說起?這……」 「城防守軍江防守行兩衙門,已經得到風聲,已派員知會府縣,說是江北揚州作逆潛來鎮江圖謀不軌,勒令府縣全力偵緝。好了,我不能說得太多,你們如果膽敢再出動眾多好漢生事,讓滿城的官兵出動,誰也包庇不了你們,你們好好去想吧!」 送走了六位公爺,虎鯊父子流了一身冷汗。 不能聚眾,就只好化整為零啦! 雖則化整為零實力單薄,對付不了一等一的高手,但總比出動大批人手,而不幸被官兵痛剿來得划算些。 在金山凌家,與焦山夏家聚會的人,當夜更化整為零,組成小隊追查那些神秘刀客,不敢大規模出動,打擊力量有限得很。 任何人膽敢藐視官方的壓力,都不會有好結果的。 尤其是大清皇朝正勵精圖治,鎮壓雷厲風行時期,有那些擁有實力的豪強土霸,都不敢明目張膽橫行不法,隨時都可能被一些以抑豪強、懲土霸為己任的清官廉吏,抓住某些罪狀辮子送上法場。 民心似鐵,官法如爐,鎮江的豪霸和江湖仁義大爺,他們不是鐵也不是鋼,豈敢冒大不韙進官法的爐? 一場可能大規模尋仇報復的血腥行動,因而化為零星的、暗中進行的小規模搏殺。 *** 京口驛碼頭的最南端,里外的河濱泊了一艘客貨船。以漕河的航行船隻來說,這種船已經算是中型大船了,可載人也可載貨,一般大商號都備有這種自用的船隻,小批人貨不需船行租船。 船有完備的艙房,雙桅。 天黑了,卻不按規定升起桅燈,全船黑沉沉,看不見人影。船前後用巨纜繫牢在岸樁上,右舷向外側,似乎像是上航的船隻。 長長的跳板向上搭在河堤上,河堤成排的老柳,樹枝在寒風中搖曳,不時可聽到陣陣風濤聲。 河水向北流,水枯期水冷徹骨,不可能有人在水中活動。 天黑水暗,有人也看不見。 可是,船上的人就知道水中有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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