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碧血江南 | 上頁 下頁 |
六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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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寧方面,負責人即將到來,主持追查三汊河事件的真象,目下我奉到的指示是待命。永裕,千萬不要暗中跟著我照顧,那會引起誤會的,那時……我恐怕……恐怕得離開你了。永裕,我……我不要離開你,不要……」 她激情地抱住長春公子,含淚狂吻真情流露,她已經死心塌地愛上這位英俊熱情的情郎。對自己的工作雖然熱愛依舊,但此時此地,那些為復國而出生入死的血腥景象,已經逐漸模糊。 她不是鐵石鑄刻的人,她需要屬於自己的感情生活。 長春公子,就是她感情生活的中心。 這個男人,對她的奮鬥目標有幫助,對她的信念只有鼓勵而無責難與阻礙。而且,愛她,這就是她愛得死心塌地的原因。 *** 城南七八里的回龍山,凋林遍佈的小山谷內,有三間精舍依岸而築,是一處人跡罕至的隱居好地方。 春秋佳日,有不少紅男綠女來遊八公岸洞,但都不經過這座小山谷,平時僅有沿小溪採樵的樵夫出入而已。 精舍臥室,籠罩在愁雲慘霧中。 兩張床,左面床躺著痛得冷汗直冒的張秋山,右面床上是葛小姑娘,她已被可怕的腹痛擊垮了,陷入半昏迷境界,不時發出痛苦的呻吟。 痛楚來得十分激烈,但有間歇性,約每半個時辰光臨一次,來勢洶洶延續一刻時辰左右,症狀與絞腸痧十分相像,痛得臉色發青,綿綿不絕的劇痛,真可令鐵打的人崩潰。 張秋山能忍受痛楚,因此苦頭也吃足了。 兩位體面的僕婦,幫著照料熱水和火盆的炭火。 侍女小桃照料著葛佩如。 章春親自照料張秋山。 她們冒險替兩人用熱敷減除痛苦,用熱水布巾敷肚腹以解除內臟收縮,鬆弛肌肉。 不論冷敷或熱敷,應付不明原因的腹痛都相當冒風險,假使不對症或使用不當,反而使病情加劇。 但她們已無所抉擇,只求解除目下的痛苦。 熱敷總算管用,稍能緩解一些劇痛。 約一個時辰一周期,發作起來勢如雷霆萬鈞,可把章春姑娘幾個人嚇壞了累壞了。 這是第四次發作,這是說,中毒迄今,已經過了四個時辰以上了。 章春姑娘含著淚忙碌,看到張秋山咬緊牙關忍受痛楚,發青的臉龐不斷冒冷汗,她恨得幾乎咬碎了銀牙。 「我發誓。」她哭泣著說:「我一定要把長春莊化為血海屠場,我要……」 「不要說……說這種話,小春。」張秋山臉上居然擠下絲苦笑:「這就是江湖浪人的經歷和人生,牽涉到利害生死,就必須冷酷無情,一旦生死相見,就得盡一切手段殺死對方保全自己,生死各安天命,怨不了誰。假使綿綿無盡的尋仇報復,這輩子永遠活在仇恨裏,活著還有什麼意思?這是我的長春居士父子的事,與長春莊其他的人無關。小春,答應我。」 「答應你什麼?」 「埋了我,連同仇恨一起埋葬掉。」 「你……你你……」她挪開壓住熱巾的手,伏在張秋山冰涼的頸肩上:「我不要聽,我……我知道你不能說這種不祥的話,你不能丟下我,你……秋山,為了我,請你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 「不可能了,小春。」張秋山僵硬地說:「這是一種慢慢腐蝕內臟的奇毒,百轉金丹但無能為力。即使我能用意志支持一些時辰,也回天乏力。」 陣痛將消,對面榻上的葛佩如已經甦醒。 「秋山哥,你……你不是可以用……用內功排出體內異物嗎?」小姑娘顫聲說:「上次你……」 「傻丫頭,內功排除異物,是有限度的。」張秋山的身軀逐漸放鬆,痛苦的浪潮正快速地消退:「外加的毒龍掌毒滲在肌骨,肌骨都是可以控制的。毒入內腑,內腑誰能控制呢?你不能用意志或力量,阻止你的腸胃蠕動,你不能控制你的肝臟停止淨血,你不能……小佩,我很抱歉,我無法向你娘交代。我……」 「你為什麼要說抱歉呢?」葛佩如蒼白的面龐出現一朵紅雲,疲倦的明眸湧出奇異的神彩:「生也好,死也好,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這一生就了無遺憾了。秋山哥,我覺得我很幸福。」 「什麼?幸福?」張秋山大感驚訝。 他從小姑娘明眸所煥發的神采裏,看到了些什麼。 也許,這黃毛丫頭對他,不僅是單純的兄妹感情。 「是的,幸福。」小姑娘肯定地說:「你不覺得我們同生死共患難的可貴嗎?雖然你我相處的時日有限,但那又有什麼關係呢?是誰說的?此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啐!你這麼一點點大,就涉獵這種無病呻吟的艷詞。」章春跳起來叫:「不害躁,我不像你,只要有一口氣在,我絕不放棄希望,絕不向命運低頭。秋山,支持下去,等我。」 「小春……」張秋山一把沒將她拉住:「你要……」 章春昂然出室,在房門轉身,淚眼盈盈小視他片刻。 「等我,秋山。」她堅定地、鄭重在說,轉身大踏步走了。 *** 三更天,京口驛碼頭北端。 穿了黑衣勁裝黑馬甲的章春一現身,貨棧的暗影中,立即踱出一個黑袍人和兩個黑衣人,每個人都帶有兵刃。 她先向黑袍人行禮,兩個黑衣人則向她行禮。 「你真要胡鬧?」 她抗議:「我做的事我自己負責,你不要管我。」 「但是你會誤了大事……」 「你算了吧!要是沒有我鬧事,你能辦什麼成績來?在揚州,要不是我鬧事,你能發掘出那些潛伏的牛鬼蛇神嗎?等到那一天出了事,你不掉腦袋瓜才怪。在這裏,同樣地……」 「一切情勢都在有效控制下,你不要危言縱聽好不好?這些人都不成氣候……」 「真的呀?一切情勢都在控制下,這可是你說的。那麼,凌老狗目下在何處?」 「這……」黑袍人口氣軟了。 「神爪冷鏢陳老狗呢?」 「我會控制他的,他躲不了多久……」 「長春居士呢?你也能控制他?」 「他是途經此地的,目前沒有控制他的必要。天沒黑他就乘船往江寧方向走了,根本不需理會,以免引起無謂的風波。我如果抓他,名不正言不順,很可能引起那些混蛋江湖人的反感,那會增加我的困難。」 「我不和你講道理,反正你心裏明白。」她橫蠻地說:「我的事你不要干涉,不然可不要怪我任性而為。」 「好好好。」黑袍人苦笑:「小姑奶奶,你厲害,請不要鬧得太過火,我責任重大,要是章法大亂,我可不給你客氣。」 「我什麼時候給你增加難以控制的麻煩?並不急,早著呢!突然增加了這許多牛鬼蛇神,正好讓你提高警覺預作防範,算起來你還得謝我呢。怎樣了?」 「已獲得正確口供,那一批外來的人,確是躲到茅山道院去了,至於其中有沒有毒郎君、百毒真君、斷腸花幾個人在內,這裏的人不敢斷定。」 「在陳家大院搜出來的人中,有人供出百毒真君的確隨神爪冷鏢前往茅山道院去了。」一名黑衣人欠身說:「至於會不會半途另有要事離開,無法估料。」 「這裏還留有三個活口,他們堅決表示不知道。」第二個黑衣人說:「他們是凌老狗的人,倒有幾分骨氣,不怎麼合作。」 「我一定要這些用毒害人的狗東西正確的藏身所在。」她咬牙切齒說:「我要問。」 「請往這邊走。」黑衣他向右方的棧房伸手虛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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