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八荒龍蛇 | 上頁 下頁
一四八


  「那是所謂泉眼,下面是地底之河,水從一端湧出,從另一端捲入,天寒地凍,水勢兇猛,而且驟不及防,水性再好也無法可施。」

  「那些人是怎樣過去的呢?」白永安退回低聲問。

  「和碩丹津對此地必定熟悉,他……」

  「雪地上明明有他們的腳印。」

  「他們一定帶了木板,架在泉上放意留下腳印,引咱們上當。不信你可到前面去看看,定可找出架木板的痕跡。」柴哲有條不紊的說。

  「危險!」杜珍娘猶有餘悸地說。

  「我們的處境更為危險。」白永安一語雙關地說。

  杜珍娘打一冷戰,悄然道:「你……你的意思是……是……」

  「難道你看不出來?」白永安低聲反問。

  「我們……」

  「晚了,咱們認命。」白永安木然地說。

  前面傳來端木鷹揚的叫聲:「繞著左面的山坡走,小心失足。」

  越過峭壁,前面又傳來端木鷹揚的叫聲:「叫柴哲與白永安在前面探道,快!」

  白永安低聲罵道:「老狗要借刀殺人了。柴兄弟,我倆生死同命,一切全在你了。」

  柴哲急步上前,低聲道:「咱們彼此小心,沉著應變。」

  由於必須小心,速度便慢下來了,追至黃昏將臨時仍不見人影。

  端木鷹揚見天色將黑,心中有點急躁。在後面大叫道:「柴哥兒,走快些。」

  柴哲不敢不聽,腳下立即加快。白永安在後面緊跟,提心吊膽,心中惶惶。

  再次進入一處山隘,柴哲將弓下了弦,綽在手中探路而進,腳下甚快。

  暮色蒼茫,視界有限,端木鷹揚追人心切,仍無找地方歇息的意思。

  柴哲剛踏出隘口,後面突傳來沙沙之聲,他扭頭一看,突然大叫道:「小心頭頂!」

  叫晚了一步,隘口兩側的峻陡山坡冰雪紛飛,天動地搖,巨大的冰塊與雪團以排山倒海的勢向下飛墜,滾滾而下,聲勢之雄,駭人聽聞。

  好在不是凌空下墜的,還未來得及躲避,前一半人聞聲向前狂奔,後一半人向後逃命,像被拆了窩的雞群,驚慌地向兩端奔竄。

  等墜雪靜止,隘中已堆滿了冰雪,足有三丈厚。清點人數,十七個人少了一個,那位仁兄大概走避不及,被活埋在雪下了。

  不知被埋在何處,如何發掘?墮雪處長有二十餘丈,想挖掘也無從著手。

  「積雪怎會突然自行崩墮?怪事。」端木鷹揚吃驚地說,注視著兩側的山坡,在情在理,兩側山坡的積雪,皆不可能自行崩墮。

  柴哲本不想開口,但仍然說:「他們就藏在附近,必定早知有可令冰雪崩裏的地勢,只須加以人力控制,便可令其崩墮。」

  「人就在附近?」古靈問。

  「可能。」

  「搜。」端木鷹揚斷然下令。

  人分為四撥,各向一方搜索。果然不錯,足跡在前面半里左右,即分兩撥繞兩側上了山坡,消失在坍下處的坡頂附近。再往上找,重又發現足跡,在西南角會合,向西南的叢山中延伸。眾人用火摺子細察足跡,辨別去向。

  「他們剛走。」柴哲肯定地說。

  「追!」端木鷹揚怒叫。

  「晚間窮追,咱們地勢不熟……」柴哲審慎地建議。

  端木鷹揚連折了兩個人,心中本就憤怒如狂,再加上聽信了愛子的讒言,對柴哲懷有成見,聽柴哲不知趣地建議,不啻火上加油,厲吼道:「閉嘴!你說地勢不熟,要你來幹什麼?你記下了河源圖又帶來使用,居然說不知地勢?混帳!」

  柴哲受不了,冷冷地說:「河源圖止於星宿海,都爾伯津山在圖上只是一個代表一座山峰的簡略圖形而已。目下我們已在山的南面數十里,河源圖上沒有記載,可不能怪我,我沒有到過此地。河源圖只畫出沿河各處的重要地形,極為簡陋,連各地的里程記載也錯誤百出,憑圖便可清楚萬里形勢,我可沒有這般能耐,怪我未免……」

  「啪」一聲暴響,端木鷹揚給了他一耳光,打得他連退五步,幾乎跌倒。

  「你這畜生膽敢頂嘴,那還了得?」端木們揚怒吼。

  一名姓宋名霜的人趕忙攔在中間,低聲勸道:「莊主請息怒,他說的話尚有道理,黑夜追蹤,敵暗我明,不易防範,難免有所損折,尚請三思。」

  端木鷹揚怒氣漸消,氣消了便知道自己理屈,但仍然憤憤地向柴哲問:「你說,該怎麼辦?」

  柴哲壓住滿腔憤火,木然地說:「老伯如果認為怕他們走脫,那就追好了。」

  「追!」端木鷹揚斷然地說,稍頓又道:「兵貴神速,他們既然在前面不遠,豈可讓他們喘息?」

  追至半夜,天氣委實太冷,經過一天半夜的狂追,而且沿途提心吊膽,精力耗損至距,鐵打的人也吃不消,除了功力深厚的人以外,其他的人莫不暗暗叫苦連天,甚至端木長風也感到支持不住。

  足跡仍在,並未把人追丟,聊可告慰。

  所幸追的人苦,逃的人更苦。雪地中逃命,追的人緊躡在後,想不留下足跡,勢比登天還難。前面不足一里,六個人背了一個有病的同伴,拼全力逃命。他們不知自己還能支持多久,又能逃到何外方可藏身。

  領先的兩個人一面走,一面交談,左面的那人說:「宏達兄,走狗是不會放鬆的,乾脆和他們拼了,咱們逃不掉了。」

  宏達兄搖頭苦笑道:「拼,咱們死定了。你是知道貴會主的,咱們這些人中,誰也接不下他三招兩式。再加上一個可搏殺三四百蘇魯克勇士的柴哲,咱們恐怕毫無還手的機會。」

  「怪事,我從來沒聽說過柴哲這個人,會中怎會憑空出來這麼一個駭人聽聞的高手?」

  「貴會主朋友眾多,恐怕是他特地請來的人哩!岳琪兄號稱神箭,百步穿楊箭無虛發,十丈內一箭可貫穿徑尺巨木,五丈內可入石半尺。那天他在十餘丈外發箭,箭箭落空,可知這姓柴的人是如何可怕了。貴會主是否能應付十名蘇魯克勇士,大成問題。而姓柴的卻搏殺了三四百之多,咱們見了面,除了劍尖瀝血之外,沒有任何希望。」

  「我不太相信蘇魯克族的人,全是他一個人所殺的。」

  「兄弟的消息得自西域人,豈會有假?再說,屠龍僧一代名宿,號稱天下第一僧,天下無敵。咱們在畢拉寺時,他在未見到柴哲之前,誇下海口英雄極了。但那晚他回來時,那副倒霉相你難道沒看見?苦兮兮地叫咱們趕快逃命,顯然已是喪膽的人。」

  「但岳琪兄不是說,他叔父擊敗了柴哲麼?」

  「雙聖說的是謊話,你看他們還不是追來了?雙聖目下在何處?我看哪!八成兒完蛋了。」

  「咱們……」

  「咱們不能引頸待戮,走一步算一步,拼一個是一個。前面不遠是黑石谷,也叫死谷,谷道在十八座山中羅佈如網,極易迷途,誤入的人常會饑渴而死。谷中怪石如林,樹林密佈,方向難辨,夏秋之間,找不到飲水。這就是上次我藏身的地方。萬一在黑石谷仍然找不到他們,可逃向安圖族地境,請安圖族的人派人到處留下足跡,引走他們。快走,希望能及時在他們趕上之前到達黑石谷。」

  「不必操之過急,暴風雨在五更之前定會光臨,那時咱們便不用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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