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八荒龍蛇 | 上頁 下頁 |
一四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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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個人魚貫而行,中間一個人背了一位同伴。所有的人,腳下已有些不便,顯得遲滯蹣跚,向前面展開的叢山趕去。雲沉風黑,暴風雪快到了。 將近第一座古木參天的山腳,這兒的地勢一變,與別處完全不同。別處全是濯濯牛山,一片死寂的冰雪荒原,冰川縱橫,卻看不見樹木。這兒別有洞天,山上是滿山的樹林,山谷是磷峋的黑色的怪石。在高處看,有十八座山峰,其實每一座山峰皆有數座山脊或小峰,起伏不定,綿綿盤亙,形成一座廣大的區域。山區西南,則是一片夏日水草豐茂的高原盆地,那是安圖族的牧地。 安圖族也是蓋古多三十九族之一。蓋古多三十九族,實際上不足二十族,甚至比二十族更少些,因為他們一族之中,可能分為兩族或三族,遊牧至適合生存的地方便定居下來,自然形成了另一族。像綽火爾、尼牙木錯、蘇魯克、阿薩克、白利等族,幾乎都分為兩族或三族。安圖族不以驍勇善戰著稱,而以機智善謀見長,與其他各族皆能和平相處,人不敢侮。和平,必須有武力作為後盾;安圖族本身自然也有足以保障牧地的武力。在這一帶窮山惡水中生存,沒有武力是不可能存在的,任何民族如不自強不息,必將被消滅;如不被天災所淘汰,亦將被人禍所覆沒。 將接近山腳,走在後面的人惶然地低叫:「他們追來了!糟!」 雪光朦朧中,鉛灰色的冰雪山坡頂端,出現了一長列螞蟻般的細小人影,隱約可辨,從下面向上望,看得比較遠。 宏達兄轉身閃在一旁說:「我在此阻止他們,你們拼餘力逃入黑石谷便不用怕了。」 曾用鷹翎箭襲擊柴哲的岳琪取下大弓,閃在一旁說:「宏達兄,你帶諸位兄長們入谷,我阻止他們。」 「但你……」 「黑石谷兄弟不算陌生,兄弟會找到你們的。如果失去聯絡,咱們在安圖族牧地見面。假使他們先到安圖牧地,那麼,咱們在噶達索齊老峰碰頭。」 「不行……」 「快!你們走。」岳琪揮手叫,豪氣干雲。 宏達兄突然跪下,叩頭行禮,沉重地說:「兄弟,你……你義薄雲天,請受我一拜。千言萬語皆是多餘,請記住愚兄兩句話,不可行險,小心珍重。兄弟,速來會合。」 岳琪也屈膝回禮,植弓於地互相挽持,說:「大哥,不要說這種話,兄弟不才,為大哥,為沈公子,我盡這點力,萬分慚愧。拼將熱血酬知己,為忠良不惜拋大好頭顱,還談不上什麼義薄雲天。快走,兄弟會趕來的,但請放心。」 他取弓站起。向後凝望。上面的人影已接近至三十丈左右,他搭上了第一支箭,徐徐後退。 追的人並未發覺下面的人,以不徐不疾的腳程,沿留在雪地上的足跡下來,雙方逐漸拉近。 退近山腳的樹林,宏達兄的人已經不見了。他突然回頭急奔,奔進樹林內,向右一折。 在奔入樹林的前片刻,終於被走在前面的柴哲發現了。 「前面有人奔跑。」柴哲高叫。 十六個人不約而同向前急衝,快逾奔馬。 柴哲機警絕倫,他腳下放慢。身後的白永安也不是個笨蛋,也亦步亦趨往後拉。 有一個人超到前面去了,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超越的人是文天霸。 柴哲伸手一拉文天霸的手肘,低叫道:「慢些兒,文叔。」 聲剛落,慘叫聲破空而至。 柴哲猛地一帶,將文天霸掀倒,他自己也伏下了,同時急叫道:「伏下,向左散開。」 弦聲傳到,聲如殷雷隱隱。 超出前面的兩個人,幾乎在同一瞬間中箭摔倒,慘叫聲驚心動魄。 第三支箭射穿了文天霸的裹頭氈巾,貼頭皮而過,射斷了不少頭髮,危極險極,生死間不容髮。要不是柴哲拉了他一把,此刻豈有命在? 端木鷹揚帶了三個人,兔起鶻落乍起乍伏,只數起落便從林左隱入,藉樹木掩身從後包抄。 發箭的人已經走了,林中遺留著逃走的足跡。 兩個被射倒的人,前一個被箭透腹而過,已經斷氣。另一人箭透右大腿,傷筋而未報骨,但饑肉損傷極為嚴重,前後有鴿卵大的創孔,已經無法行走了。 端木鷹揚大怒,派文天霸背了負傷的人,奮起狂追,不管死了的人曝屍荒山,迫人要緊。 他仍然叫柴哲和白永安在前面尋蹤,十三個人後跟,展開輕功急趕。 追了一個更次,繞山盤折,不知追了多少路程,前面的柴哲突然叫:「咦!怎麼追回頭了?」 雪地上,遺留下的足跡,確是與先前雙方留下的腳印會合,證明逃走的人只在山區中繞圈子而未遠離。 端木鷹揚心中焦躁,急問道:「說,該往哪一頭追?」 柴哲細察足跡,天色太暗,不易分辨,但他仍然辨出了來蹤去跡,說:「他們仍然是循原路走的,沿途須留意左右。」 追了半里地,在一處交叉隘口兩旁,發現了向左右行的足跡,怪的是向左的是三個人,向右面的有兩個。這是說,逃的人已在此分道,但少了一個人。 「分道追,他們跑不掉的!」端木鷹揚叫。 端木長風趕忙發話道:「爹,且慢。」 「怎麼?」 「他們如果不是窮途末路,是絕不會分開逃走的。依此地的山區形勢看來,他們也不熟,走來走去反而回了頭,分開的原因,是想以一部分人牽制我們,希望另一部分人能逃得性命。」 「分開來追,他們一個也休想逃掉。」 「分開便力單,萬一又被那位神射手逐個收拾我們,豈不中了他們的圈套?可能被他們逃掉一部分人。」 「我兒,你的意思……」 「只追一面的人,搏殺之後再追另一撥。他們不比我們愜意,定然疲乏不堪,能逃出多遠?說不定他們始終出不了山區,天亮後再徹底追搜,管教他們一個也逃不掉。」 「好,依你。但……正主兒恐怕走在左面……」 「左面有三個人,叫柴哲看看,三個人中是否有背了人的人,背了人的便是正主兒了。」 柴哲受命察看足跡,久久,搖頭道:「天色太黑,看不清。」 「亮火摺子。」端木長風叫。 「這……」 「你不肯?」 「亮火摺子會……」 「廢話!亮火摺子察看。」 柴哲無可奈何,先走向左首,四面察看片刻。四周全是起伏不定的積雪怪石,右首下方黑黝黝地,散佈在各處的樹林,也是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想找出可能潛伏在附近暗算的人,談何容易? 「人散開,留意四周的動靜。」他低叫。 眾人依言散開,如臨大敵。 火摺子一亮,他在俯身的剎那間,突然將火摺子插在雪地上,人向側滾倒。山高嶺密,風吹不到,火摺子火焰跳躍,發出暗紅色的光芒,並未滅掉。 他剛想起身,「嚓」一聲響,火摺子突然滅掉。接著,方傳來勁矢劃空的厲嘯聲。箭比聲傳得快,可知發箭的人就在附近。 「箭從前面來的,不足十丈。」他大叫。 古靈與一名同伴應聲向前飛掠,去勢奇疾。 他滾回一看,心中一懍。箭射碎了火摺子,斜沒入雪中,只留下不足兩寸的箭尾在外,可知發箭人的勁道是如何驚人了,即使練了七八成氣功,也禁不起這一箭猛襲,足以擊破一流高手名宿的氣功。 古靈和同伴回來了,並無發現,顯然發箭的人已循著前面眾人所留下的零亂腳印走了。 已可確定要追的人已分成三路,三個在右,兩個在右,一個在中。被背著的人,不知走哪一路。 柴哲向古靈討來火摺子,細察兩面的足跡,失望地向端木鷹揚說:「老伯,小侄無能。他們已有所準備,用輕功逃走的,雖負了一個人,但是依然未加重,看不出背人的人所走的方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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