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八荒龍蛇 | 上頁 下頁
九八


  柴哲靠著梭宗僧格躺在一處,西域人俘虜則在前面丈餘,三人的身軀寂然不動,像是死了。其實,他們並未死。

  柴哲在發覺西域人不顧族人的死活,發箭攢射的剎那間,由於心理上早有準備,因此毫不慌張。在箭雨行將及身的剎那間,一掌將西域人俘虜擊昏,肩膀猛撞梭宗僧格,將梭宗僧格撞倒,自己也伏下了,低叫道:「伏在雪中不動,裝死!」

  他在倒下時,脅下挾了一支箭,乍看上去,他像是被射倒了。

  積雪甚厚,仆下時用了勁,身軀便埋入雪中,只露背部在外。箭從背脊上空飛過,破空厲嘯聲驚心動魄。

  箭不可能射中貼地的人,降弧並不大,因此遠出兩三丈後,方有箭落下,假使背部多露出雪面半尺,難逃一死,危極險極。

  兩人裝死不動,西域人俘虜被擊昏,也沒中箭。柴哲伏下不動,一面向梭宗僧格說:「千萬忍耐,不可稍動。我們等機會脫身,不可慌張!」

  兩人足足躺了大半個時辰,手腳幾乎凍僵了,但為了活命,不敢稍動。

  馬蹄聲漸近,吶喊聲震耳,他心中暗叫:「老天爺,保佑他們不先用箭試咱們是死是活,保佑他們大意地奔來取屍。」

  八匹馬奔到,騎士狂叫著排成兩路,向兩人衝來。

  「他們要用馬蹄。」梭宗僧格低叫。

  「奪第二匹馬。」柴哲叫。

  第一匹馬馳到,兩人猛地向側一滾。第二匹馬銜尾衝到,鐵蹄落空。

  第二匹馬上的騎士,剛看清兩人從前一匹馬蹄下滾開,還以為屍體被馬踢得向外滾,來不及驅馬折向,兩人已飛躍而起,出其不意地將騎士的腿拉住向下帶。

  西域人的馬沒有鞍鐙,只在馬背上綑上毛氈,腿被拉住人便向下栽,兩人卻抓住背氈翻上了馬背。八匹馬都是良駒,在深雪中縱躍相當靈活。等後面兩騎發覺有異,已衝前五六丈了。柴哲跨上馬背,大喝一聲,鐵翎箭發如連珠,向後面連發四箭。

  「啊……」後面四匹馬的騎士狂叫著飛墮馬下。

  「你先走。」柴哲叫。

  前面兩匹馬的騎士剛掉頭,梭宗僧格已趕上了前面的人,西域刀一閃,前面的騎士一聲未出,便翻落馬下。柴哲的鐵翎箭更快,射倒了後面四騎士,第五支箭已射出,貫入他前面那位騎士的背心。。

  八匹馬大亂,前面兩匹仍向前奔,後面四匹從兩側奔出五六步,方行止蹄。

  兩人策馬狂奔,衝過前面兩匹座騎側方,順手抓過韁繩,牽著向碉柵馳去。四匹馬兩個人,不顧馬匹的死活,全力急逃。

  大隊西域騎士還弄不清是怎麼一回事,等辨清逃走的人是已死的仇人,馬兒已馳出二十餘丈了。前奔的有四匹馬,還以為有兩人銜尾追趕呢。

  領隊的頭人終於發覺上當,大吼道:「放箭!」

  匆忙中,箭不能同時發出,零零星星呼嘯而至,但柴哲已遠出二十餘丈外,箭破空飛到,更遠出四十丈外,幾乎脫離威力範圍了。

  「聿聿聿……」柴哲牽著的座騎中箭長嘶,他丟了韁,一面策馬狂奔,一面扭頭察看,拔劍在手。「得得」兩聲脆響,他撥落了兩支箭。

  再奔前五六丈,他大喝道:「右閃!」

  前面的梭宗僧格向右側閃,「唰」一聲厲嘯,一支箭貫穿他的左臂,閃慢了些。

  「哎……」他驚叫,向右一栽。

  柴哲驅馬衝到,一手抓住他向上提。

  「嗤!」柴哲馬臀插上了一支箭,馬兇猛地跳躍。

  柴哲抓住梭宗僧格,向側飛躍。「蓬!」中箭的馬衝倒在雪中。

  柴哲帶著梭宗僧格躍落在一旁,撒腿狂奔,叫道:「你先走,快!」

  十七名西域人吶喊著驅馬衝來,一面衝一面發箭。

  柴哲關心梭宗僧格,卻忽略了自己的安全,剛將梭宗僧格推走,只覺右大腿一震。他伸手一拉,一支箭入肉半寸,一拉便墮。不能以背部向敵,他轉身倒退,挺劍戒備,退縱丈餘,兩支箭跟蹤射到。他伸劍一振,拍落了兩支箭。

  碉樓上的五個人,以古靈為首,也吶喊助威,用箭掩護柴哲退卻。

  距柵門還有十丈左右,西域騎士一一兜轉了馬頭,不敢再追,呼嘯著退去。

  柴哲奔入柵門,吁出一口長氣,向迎來的古靈叫道:「他們將大舉來襲,關好柵門。」

  杜珍娘喜極欲狂地扶住他,喜悅地叫:「謝謝天,你……你平安無恙。」

  他向樓上走,說:「右股挨了一箭,傷了些皮肉。傷倒不打緊,皮褲破了一個孔,麻煩得緊。」

  皮襖皮褲破了孔,確是麻煩,西域人的皮衣褲密不透風,可防嚴寒,破了一孔或一縫,便是致命之處,寒氣由此入侵,除了剛破時或可發覺外,片刻後該處的肌肉便會凍僵失去感覺,等發覺冷得難受時,可能無法挽救了,寒氣攻心,必定僵死。

  「樓上有可換的,我扶你上去。」杜珍娘說。

  「有換的?誰帶了行囊?」他訝然問。

  「少莊主殺了姓裴的三個人……」

  「哎呀!那位西域人呢?」

  「還活著。」

  眾人奔上樓,端木長風居然挑得起放得下,賠笑道:「柴兄弟,在下抱歉,抱歉。」

  柴哲搖頭苦笑說:「沒什麼,不用抱歉。不經一事,不長一智,小弟僥倖,在箭雨中活著回來了,少莊主不知有何打算?」

  「一切仗賢弟了,愚兄知錯。」

  「少莊主殺了裴福三個人,咱們已無所倚靠了。」

  「這……」

  「目下只有一法可行,不知少莊主……」

  「賢弟請說,愚兄唯命是從。」

  「將西域人放走,要他向頭人說明經過,希望彼此能和平相處,互不侵犯。」

  「賢弟說得是,殺了這個西域人於我無益,放了也不足為害,賢弟可自行作主。」

  柴哲解了西域人的綁,說出己見。西域人唯唯諾諾,答應將誤會的情形向頭人解釋,下樓走了。杜珍娘主管醫藥,逼著柴哲裹傷換褲。兩人到後面小室上藥,她將剛才與端木長風衝突的事說了,最後苦笑道:「返回總會之後,咱們幾個人凶多吉少。兄弟,必須及早為計。」

  柴哲大驚,變色道:「真糟,你們為了我的事,擔上了無限風波,這……」

  「糟什麼?哼!看樣子,咱們活著離開索克圖的希望,微乎其微。」

  「咱們非離開不可……哎呀!你說衝突時那西域人也在場?」

  「在,怎麼啦?你……」

  「糟了!那西域人聽得懂漢語。」柴哲焦急地大叫。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