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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柴哲指著哈布爾姑娘說:「這位是藍雕旗的公主春姑娘,咱們可不習慣稱人公主。走到谷內住宿一宵。」

  哈布爾姑娘向鄂濟爾三人交代一番,轉向索諾木喝道:「帶客人住一宵,明天他們要走。」

  「哈布爾姑娘,你……」

  「我也在此住一宵。」

  索諾木舉手一招,十名騎士上前行禮,奉上座騎的韁繩,眾人扳鞍上馬,在眾騎士的擁簇下,向谷內馳去。

  谷道盤折,漸漸溫暖,凜冽的罡風已被山林所擋,只有飄舞的雪花仍在飄落。到達谷底,天色已將入黑,雪花雖耀目,但確是夜幕降臨。

  前面出現了二十座大型的黑羊毛帳,依地勢而建,一看便知是西域人的冬窩子。

  西域人的皮帳與蒙人不同,蒙人的蒙古包,構造與包內的陳設,完備而奢華,有牛皮帳與氈帳兩種,絕不會用羊皮。

  西域人的羊皮帳比較簡單,大小與蒙古包相同,但帳內的陳設極為簡陋,不像蒙古包內飾以珠寶金帛作為陳設。如不是嚴冬季候,西域人的帳中連氈褥都沒有。

  每一座帳寬約四丈,深約兩丈左右,中間設有一座高灶,像一座短牆,其作用等於西北地區漢人的炕,有林木的地方燒柴草,無林木則燒駝馬糞。

  先到的人已經傳來了消息,所有的西域人皆出帳觀望,盛況空前。

  索諾木在中間的皮帳前下馬,有十餘名西域人上前接過眾人的座騎,領著眾人直趨帳門。

  帳門口,一排站著六個男女,中間那位搶眼的人,是個全部盛裝的喇嘛。

  柴哲第一次看到打扮齊全的喇嘛僧,心中不免有點緊張。原因是天下間盛傳喇嘛僧會邪術,而且武術也了得,幻出的天雷大印掌,據說可大逾車輪,其色殷紅,可伸至十丈外擊石如粉云云。

  這位喇嘛高有八尺,有九尺長的頭髮,用紅布纏住頭頂,髻高尺餘。上面,加載了一頂高頂笠,笠上畫符籙,似乎刻有一座佛像。穿一襲紅綺禪衣,大紅袈裟覆在左肩。左手持著一尺以人頂骨所制的三梵鼓,右手握著一根人腿骨製成的人骨笛。頸下,掛著四串菩提珠也是人的頭蓋骨製的。

  右首,是一個年約半百的西域人,雄壯而陰森之氣外露,帶了一把柄鑲寶石的西域刀。左面是下首,蒙人西域人皆以右為上位,站著一個年約花甲的頭人,相貌並無奇處,反而已顯得老態龍鍾。

  另三人一是西域老婦,一個妙齡西域少女,一個二十餘歲的剽悍青年。

  為了怕這些西域人懂得漢語,所以柴哲用苗語說:「這個喇嘛是所謂沙布倫,地位僅次於尚師(呼圖克圖),這些大喇嘛很可怕,留意他搗鬼。」

  「他不就是什麼活佛吧?」古靈問。

  「尚師才稱活佛,他比活佛低一等。」

  「他怎麼留了髮?喇嘛不是僧人麼?」

  「他們這一宗派是不剃光頭受戒的,他們還有妻妾子女呢。這些傢伙與白蓮教徒差不多,會吞刀吐火,裝神弄鬼,必須小心在意。」

  哈布爾姑娘身為旗主之女,居然在喇嘛面前執禮甚恭,合掌深深行禮。她手下的三位勇士爬下了,跪伏在地像青蛙一般,雙手向前伸出,以額點地行禮。。

  「起來。」喇嘛大剌剌地用蒙語說,目光落在古靈一群人身上,向哈布爾姑娘問:「哈布爾,這些是什麼人?」

  柴哲心中一動,用苗語向古靈說:「西域人雖崇敬喇嘛,但喇嘛應該有廟有住處,跟隨部落遊牧的僧人,西域人稱坐家僧,而不會是沙布倫。看來,這位喇嘛是綽羅斯人派來的貨色,不然,哈布爾姑娘不會對他這般恭敬。小侄看住這丫頭,靈老必要時可用暗器對付這位妖僧。」

  哈布爾向柴哲瞥了一眼,用蒙語說:「我和鄂濟爾在附近巡哨,監視梭宗家的動靜,不慎被這六個人捉住了,押在此地投宿。」

  喇嘛僧怪眼連翻,狠狠地打量柴哲一群人,久久,方重重地哼了一聲,再問:「他們是什麼人?」

  「是從古爾板崑都崙來的……」

  柴哲哈哈一笑,搶著說:「沙布倫,不必多問。我們是路過此地的人,哈布爾姑娘不問情由,指我們是輝特族的奸細,一言不合雙方交手,被我們擒了四個人。我們別無惡意,只想平安住宿一夜,明天離開。為免再生誤會,所以要以哈布爾作人質。沙布倫,你問問梭宗家的主人肯不肯接待我們。」

  「如果不接待你們呢?」喇嘛陰森森地反問。

  「那麼,我們帶哈布爾姑娘另投別處。」

  喇嘛桀桀笑,笑完臉色一沉,厲聲道:「你們好大的膽子,哈布爾是梭宗家的主人,你們竟敢對她無禮。不想活麼?把她們留下,佛爺手下留情,要梭宗家的人讓你們平安離開,此地不接待你們。」

  古靈聽不懂蒙語,但卻可從對方的不友好神色看出不對,心中冒火,忘了用苗語,用漢語向柴哲問:「這番僧說些什麼?」

  喇嘛臉色一變,叫道:「奇喀(漢人)。」

  西域人們不曉蒙語,但蒙話中對漢人的稱呼卻大都知道,聽說是漢人,全都大吃一驚,紛紛向後退,有些人本能地用手按住刀把。

  端木長風知道不妙,手按劍靶向柴哲問:「是怎麼回事。」

  「不可妄動!」柴哲叫,轉向古靈說:「他們發現咱們是漢人。其實他們不必大驚小怪的,索諾木和哈布爾姑娘早已知道咱們是漢人了。」

  果然不錯,哈布爾姑娘伸手用漢語說道:「聖僧請勿暴躁,他們不是烏藍芒奈山的漢人。」

  喇嘛不聽,用生硬的漢語怒吼:「西域是我們的牧地,漢人滾出去,殺了他們!」

  古靈大怒,也大吼道:「西域不是你們的牧地,你們能來,我們也能來,老夫還要殺你呢!」

  柴哲趕忙叫道:「大家先別動氣,請聽我說。沙布倫,你先不要懷有成見,我們僅是過路的客人,無意在此侵佔牧地……」

  「烏藍芒奈山的漢人,初來時也說沒有侵佔牧地的野心,不到三個月,便將附近百里內的西域人殺的殺,趕的趕。你們,全是中朝作奸犯科的亡命之徒,逃至西域逃避中朝的追緝,托庇於西域,卻反而恩將仇報,鳩佔鵲巢,反客為主,趕殺西域人,不殺你們終是禍害。」喇嘛厲聲怪叫。

  「狗東西!你胡說八道,你想怎樣?」古靈怒不可遏地叫。

  喇嘛突然用人骨笛向古靈一指,神色詭異,用奇異的聲音陰陰地說:「你定然是為首的人,給我跪下。」

  怪,古靈突然兩眼發直,向前仆下。

  端本長風吃了一驚,猛地搶出,但見劍虹一閃,急射喇嘛的胸口。

  喇嘛一聲怪笑,左手的三梵鼓一揮,「咯咯咯」三聲脆響,端木長風前衝的身軀一頓,劍突然下沉,腳下大亂。

  哈布爾姑娘向側一竄,用西域語喝道:「梭宗達什,叫你的人動手。」

  花甲頭人惶然後退,不敢發令。

  壯年猙獰的西域人伸手拔刀叫:「哈布爾姑娘,一齊動手。」

  可是,已沒有機會了。柴哲突然大喝一聲,宛如石洞裏響起一聲焦雷,震得眾人頭皮發炸,耳中雷鳴。

  向下爬倒的古靈突然甦醒,挺身暴起。

  端木長風神智一清,站正了身形,一聲虎吼,再次一劍點出。

  「少莊主小心!」柴哲大叫。

  喇嘛見幻術功敗垂成,臉色一沉,人骨笛一振,「錚」一聲架開了長劍,笛口一轉,突然噴出一股藍煙。

  相距咫尺,端木長風想躲也躲不掉,被藍煙噴中頭面挺劍向側衝倒,神智立昏。

  人骨笛再指向撲上的古靈,藍煙又噴。

  這瞬間,柴哲抓住機會,手一抬,鐵翎箭發如電光一閃喝聲似沉雷:「接箭!」

  喇嘛的見人骨笛已經向古靈指出,鐵翎箭卻來得太快,想招架閃避已力不從心,「嗤」一聲輕響,箭射入咽喉,喉破箭入,釘在咽喉下了。

  「蓬」一聲大震,古靈撞入了喇嘛的懷中,兩人同時倒地,都失去了知覺。

  柴哲向外側躍開,避開藍煙拔劍大吼道:「哈布爾姑娘,你要找一些西域人陪死麼?你四個人都被我們暗地制了穴道,一個時辰必死,你們要早些找死麼?如果要命,快喝退這些西域人。」

  哈布爾姑娘已看到喇嘛喉上的箭影,知道完了,趕忙用西域語叫:「梭宗達什,喝退你的人,梭宗僧格,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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