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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第六章 失手得手

  梭宗家的頭人,名梭宗達什。達什,譯意為吉祥,漢語該叫梭宗吉祥,就是那位花甲年紀的西域人。僧格,譯意是獅。梭宗獅,是那位相貌猙獰的壯年西域人。這傢伙已被藍雕旗的人所收買,他是梭宗吉祥的堂弟,卻願替哈布爾姑娘賣命,可沒將梭宗吉祥放在眼下,目無尊長,不聽驅策。但對哈布爾姑娘,卻奉如神明,聞聲止步。

  柴哲舉手一揮。文天霸、田永安、杜珍娘,三人左右一分,撤兵刃戒備。

  柴哲揚劍用西域語大喝道:「梭宗家的頭人族主,出來答話。」

  梭宗吉祥不敢不出來,趑趄著上前說:「漢客,我就是族主。」

  「你是族主,我是客人,如果在友好的態度下見面,我該向你獻哈達(紅巾或綢白禮巾),但目前不行。」柴哲說。

  頭人梭宗達什驚得渾身發冷,惶然地說:「漢客,請說明你們的來意好了。」

  「我已說過,僅是路經貴地,借宿一宵以避風雪,別無他意。」柴哲正色說。

  「那……你們卻……」

  「不是我們要生事,而是這位喇嘛沙布倫要行兇。我相信這位沙布倫絕不是貴族的坐家僧,而是藍雕旗派來監視你們的人。我們殺了他,我們自會擔當,有這位哈布爾公主作見證,你們用不著擔心。」

  柴哲一面說,一面在喇嘛身上搜解藥,救醒古靈和端木長風。

  梭宗達什不敢多說,無可奈何地道:「好吧,你們可以住下來。」

  柴哲點點頭說道:「我們謝謝你。只是,我們不願意分得太散,請讓我們分住兩座皮帳。」

  說完,將喇嘛喉中的箭收回,收了劍。

  「好,隨漢客自選。」頭人毫不抗拒地說。

  「我帶兩位同伴住在你這裏,另三位同伴帶三位藍雕勇士住在鄰右。」柴哲毫不客氣地吩咐,轉向古靈用苗語說:「靈老、杜姑娘,我們三人押蒙女住在頭人的帳中,以防萬一。白叔、文叔、少莊主,押著三位藍雕勇士住到右首的皮帳內。諸位請注意,西域人的冬窩子建造不易,一帳中住有一家大小,甚至兩家合帳,所以十分擁擠,不可能讓出一座皮帳給我們住。因此,晚間除了警覺些之外,我們是客人,最好能遵俗而宿。」

  「俗如何遵法?我可不懂。」端木長風苦笑道。

  「西域人如有外客光臨,由於帳中一家大小睡在一起,男女橫陳,所以主人必定晚睡早起,在客人身側放置一根木頭,暗作記號。早上主人未起之前,不必起來,切記不可移動木頭。」柴哲詳加解說。

  「這……但是什麼道理?」

  柴哲低頭一笑說:「如果客人看中了西域女子,而西域女子也有情,只消跨木而過,而不令木頭移位,主人雖發覺,也不會過問,假使移動木頭,主人早上必定冒火,那麼,全族的人都會拔刀奔來問罪,後果不堪設想。」

  端木長風呸了一聲,笑不可仰地說:「我的老天爺,這些西域人不論男女,一年洗不了一次澡,又腥又臭,誰還有看中西域女子的胃口?」

  古靈呵呵笑,向杜珍娘說:「杜姑娘可伴哈布爾同寢,好好看住她。」

  「我點她的穴道,管叫她睡得跟母豬一般。」杜珍姐笑答。

  柴哲交代畢,向頭人說:「族主,這位梭宗僧格是什麼人?」

  「我的兄弟。」梭宗達什答。

  「叫他也留在此地,告訴他,晚上安分些。」

  「好。」頭人頷首答,立即令族人散去,派人領端木長風押著三名藍雕勇士,到右首的皮帳安頓。

  頭人的帳中一陣亂,不久,燈火通明,酒宴已備,主人肅客入座。

  所有的人圍成圈形席地而坐,頭人身旁,坐著他的老妻,和二十餘歲的剽悍西域人,一個妙齡西域女子。再就是那位兇悍的梭宗僧格。主客位以古靈為首,杜珍娘傍著哈布爾姑娘。柴哲則坐在妙齡西域女子的身側,他的左首是哈布爾姑娘。

  所有的人,皆取下了裹頭氈巾,露出本來面目。

  西域老婦和西域女子的衣著,與男人相同,只頭部有分別。西域女子五官倒也相當姣好,一雙眼睛經常泛著笑意。她們頭髮梳成十八根小辮子。這是說,她已十八歲了。辮垂身後,用紅巾為髮囊,上繡五彩花卉圖案,下穿纓絡,用金銀環片作飾,走動時,叮噹作響。頸上,一串寶石環繞項四圈,後面盤住髮辮,下端塞入髮囊中。兩串珊瑚耳墜上掛頂門,下垂過肩,懸掛在臉頰附近晃蕩,說是耳墜卻不是穿在耳孔上的。看了她頭上的飾物,便可猜出她的身分必定不尋常。

  頭人就座畢,先替眾人引見。

  老婦是他的老妻。

  青年人是他的次子,梭宗默(火)。

  少女是他的三女,梭宗藏布(美麗)。

  他說他有兩子三女,長子已離家三載,名叫梭宗額林沁(善),音訊全無,生死莫卜。次媳在去年座騎失足,跌入瑪楚河失蹤。

  柴哲自然不會將古靈一群人的姓名說出,只說了自己的姓名。

  兩位西域人負責將茶盤送上,中間放了一隻大釜,裏面盛著幾塊近尺長的羊腿肉,每塊重約三兩斤,骨頭在外,便於抓握。

  客人前面,有一隻大木匣,中分數格,盛了青棵粉、糖、酥油、乾果等等。每人一隻木碗,是盛酒的。

  柴哲心細如髮,乘酒菜將備的前片刻,用苗語向古靈和杜珍娘說道:「等會兒吃肉時,請看我的舉動,以免失禮。咱們沒有切肉刀,等會兒主人會替咱們準備,切肉時刀尖不可外向,食罷還刀時,刀尖亦不可外向,不能植刀於地,也不可將刀插在肉上。肉都是半生不熟的,最好取小塊的,吃完將骨放在面前,吃得愈乾淨愈受主人歡迎。吃完肉,主人將親執客手以衣襟拭淨客人的手,不可抗拒。肉吃完,然後方上麥飯,飯吃多少無所謂。木盤中的調味品,可用手抓。」

  西域人倒上酒,杜珍娘可就感到頭痛了,酒中似乎有股怪味,中人欲嘔。她能吃酒,但這種酒卻不敢領教。

  主人已知古靈和杜珍娘不懂西域語,便以柴哲為主客,含笑敬客,先乾了三大碗酒,再敬哈布爾姑娘。

  柴哲從小生長酒鄉,他不在乎,三碗酒下肚,臉上只湧起一絲紅暈。其實,這種難吃的奶酒,酒味極淡。

  敬過酒,主人請吃肉,在腰間拔出切肉小刀,卻發現三位漢客沒有刀子,趕忙命西域人送上三把小刀,親自一一奉上,請客取肉。

  柴哲取一塊大肉放在左軸上,倒握著骨柄,小刀自外向內一削,肉破血湧出,挑起肉條,血仍不住往下滴。他毫無表情,往口中一塞,吃得津津有味。

  杜珍娘看得心中發毛,用漢語問柴哲說:「我不吃這些東西,簡直在茹毛飲血。」

  柴哲喝了一口酒,笑道:「我已吩咐主人,你面前那塊小的,保證全熟,吃吧!」

  「真要命,多髒,怎麼放在衣袖上?」杜珍娘苦笑問。

  柴哲呵呵笑說:「怕什麼?不論藏人或西域人,襟袖油膩愈多愈光愈感到自豪,你看哈布爾和梭宗藏布兩位姑娘,她們是公主的身分哩!襟和袖還不是油光水亮?那木碗中的奶酒雖無酒味,又酸又臭,但十分滋補哩!」

  古靈吃得心中叫苦連天,齜牙咧嘴,接口道:「柴哥兒,拜託拜託,另弄些可入口的東西來吃好不?」

  柴哲搖搖頭,苦笑道:「不可能的,靈老。除了要將肉煮熟些之外,小侄無能為力,他們長年累月只有這些東西吃,別看我吃得津津有味,這叫做黃蓮樹下彈琴,苦中作樂,不吃不行,咱們總不能餓肚子呀。」

  「可不可以烤來吃?」

  「到了蒙人的部落,烤羊肉隨時可有。在西域人部落,是吃不到燒烤的。」

  藏布姑娘目光灼灼盯視著杜珍娘,杜珍娘雖是男裝,但沒有男人的粗壯體魄,五官俊美,怎麼看也不像男人,難怪藏布姑娘對她動心,假使不是正式的宴會,這位西域女子恐怕已纏住她了。

  柴哲知道這些蒙西域女子,毫無貞操觀念,深怕引起糾紛,便用苗語向杜珍娘說:「杜姑娘,今晚你必須小心,這位西域女子對你有意今晚你可能有麻煩。」

  杜珍娘正為了食物難以下嚥而光火,冷哼一聲說道:「你看好了,等會兒她就有麻煩了。」

  「你可不能動火啊!」

  「她如果討厭,我點她的麻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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