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八荒龍蛇 | 上頁 下頁
三九


  「唔!確是燈光。」杜珍娘說。

  「姑娘請先行,寨子都是木屋,不分前後,從任何方向進入皆可。目下不是冬季,這一帶的西域夯漢不住皮帳冬窩子,冬季火生在屋內,夏秋則設有公用火坑保持火種。剛才的火光,很可能是火種。必定有人看守,小心了。」

  兩人一前一後小心翼翼地向前接近。穿過一座密林,山坡上近溪一面,果然有一座寨子。

  先前所看到的火光,不是燈火,而是火種。火坑旁坐著一個西域夯漢,看守著為種不時添加一根粗短枯枝,卻又不許火焰升起,只有炭火和升起的裊裊青煙。

  有時枯枝帶有一些樹皮或小枝,偶然會突然點燃升起火焰,西域夯漢便立即加以撲滅,因此杜珍娘誤認為燈光。

  房屋都是壘木而建,上加草頂,簡陋但相當結實,有門沒有窗。所謂門,僅是皮製的軟門而已。

  木屋散落在山坡上,依山坡的起伏而築,毫無章法,大概這兒不是冬窩子,入冬便會遷離,到山谷內可避風雪處過冬,所以草草築成,因陋就簡。

  火種坑的上首,是一間最大的木屋,門前站著一名全副武裝的西域夯漢。

  柴哲與杜珍娘接近至大木屋的右後方,突然聽到屋內有隱隱人聲。他先伏下,附耳向杜珍娘說:「大木屋內,住著他們的頭人,食物必多。但咱們必須制住守火的人和警衛,而且不可發出聲響,屋中有人聲,咱們先伏地接近聽聽,然後再決定如何下手。」

  兩人蛇行鷺伏接近,爬伏在屋側。語聲從皮帳門傳出,嘰里呱啦全是西域語。

  柴哲臉色一變,附語說:「杜姑娘,我用漢語譯出,姑娘切記沉住氣。」

  「你簡要的說好了。」杜珍娘說。

  柴哲傾聽片刻,急急地說:「有兩個是來自金瓶堡的官兵,要求此地的頭人,出動人力搜捕從疊溪逃來的漢人,顯然是指我們。出動的代價是牛二十頭,羊五十隻,茶葉三百斤,頭人做不了主,向兩個喇嘛請示。喇嘛僧要求黃金五十兩鑄佛像,以及每擒獲或格殺一人,另加白銀二十兩。」

  「官兵怎樣說?」杜珍娘問。

  「官兵答應了。」

  「那……我們……」

  「等會兒再說。西域頭人說話了,說是有兩個來自茂州竹木坎孫家的同族,今早到達求助,請求找到六個男女漢人,希望加以照顧。」

  「竹木坎的西域人?是不是指我們?」

  「可能。唔!兩個喇嘛見利忘義,要頭人將兩名竹木坎來的西域人,交給官兵的代表帶走,押交茂州處死……」

  話未完,屋內人聲一亂,叱喝聲震耳,有格鬥聲傳出。

  「竹木坎的兩個西域人被擒住了,他們原來住在屋後,想衝出逃走而被擒。」柴哲解說。

  「我們該怎辦?」杜珍娘向。

  「先發制人。」

  「救那兩個西域人?」

  「制止頭人幫助官兵搜山,咱們已別無抉擇。」

  「好,動手。」

  「等一等,等他們就寢後再動手。」

  「那兩個官兵代表恐怕會走掉呢。」

  「不會的,夜間山行猛獸可虞,他們不會走了。」

  「何不回去叫古老來?」

  「我相信你我兩人對付得了。唔!兩個官兵代表請喇嘛逼取口供了。」

  屋內傳出鞭打和叱罵聲,杜珍娘心中一緊,說道:「恐怕西域人受不了刑,要招了,快動手。」

  「西域人不可能知道我們的行蹤,無從招起。但這兩個西域人對我們有大用,不能讓他們受傷,動手!在下先對付那位守火的人。」

  「不!守火的人交給我,我用奪命飛針殺他。」

  「擊昏便算了……」

  「柴兄弟,慈悲不得,你不必再對他們仁慈了。」杜珍娘說,悄然向後退走。

  柴哲默然良久,一咬牙,徐徐爬出屋角,準備動手。

  久久,守火的西域人突然向前一栽,撲在火堆上,猛烈地滾動掙扎,卻無法出聲呼叫。

  守門的西域夯漢吃了一驚,拔腳搶出察看。

  柴哲長身躍起,從後跟上恍若幽靈乍現,照著那人的後腦就是一掌,左手一勾,便勒住了那人的脖子,虎跳而回。

  等他將西域人拖到屋後,剝下衣裙,杜珍娘也到了。他換上西域人的衣裙,取了弓箭和西域刀,將自己的衣褲包好拴在腰帶上,說:「杜姑娘,我先進去,先用暗器,下手須狠。如果驚動了其他的西域人,咱們便難以脫身了。」

  掀開門,屋中的形勢一覽無遺。屋左右,居然陳設了不少金銀器皿,中間後端是幾座中型漆金佛像,像是多爾濟(金剛)、嘉木揚(文殊),與中土的菩薩並無多大區別。

  地下鋪著狐皮褥,這一帶山區產狐甚多,有狐皮褥並不足奇。上首坐著兩個紅衣喇嘛,一名猙獰的西域頭人。頭人的地位,沒有喇嘛高,所以喇嘛坐在上首。

  下首坐著兩個穿羔皮襖的佩刀漢人,中間倒著兩個西域人。漢人在用匕首逼供,兩個受刑的西域人在破口大罵。

  柴哲入屋,並未引起眾人的注意。他側立片刻,裝作掀門而出,一抓之下,杜珍娘乘機貼地竄入。

  他不向外走,反而轉身入內。屋不大,僅兩丈見方,兩盞來自中原的銀燈放置在短几上,光度並不強。

  兩個喇嘛坐在上首,其中之一無意抬頭外望,首先便看清了柴哲白淨英俊的面孔,一看便知不是守衛西域人,乍看之下,不由一怔。

  這瞬間,柴哲突起發難,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慢不得,雙手齊揚,六枚鐵翎箭發如飛蝗,全向兩個喇嘛和西域頭人身上集中。

  幾乎在同一剎那,拔下弓臂一揮,「噗」一聲擊在一名漢人的頭頂,頭顱應弓而碎,弓臂亦因用力過猛而折斷。

  杜珍娘飛撲而上,飛越地下的兩名西域人,劍出如穿魚,將一名中了兩箭仍能挺身而起的喇嘛刺倒,順手拔劍一揮,尚未倒地的另一名喇嘛丟掉了斗大頭顱。

  柴哲擊倒了一名漢人,立即飛起一腳,「噗」一聲踢中另一名漢人的命門,腰脊也被踢斷。人尚未仆下,柴哲的斷弓弓弦已繞住了漢人的咽喉,向上猛提。兩名漢人皆面向裏坐,驟不及防,死得極冤。

  說來話長,其實快逾電光石火,眨眼間,屋中五個人沒有一個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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