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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古靈心中有數,知道柴哲要冒險一拼,向上低叫道:「解開衣帶,準備冒險急降。」

  距地面尚有五根樁,柴哲解開一枝花的布繩,用手拉住,徐徐下放。

  大沒站在下面等候,手中握著一柄護手鈞。四名西域夯漢站在兩側,張弓戒備。

  一枝花渾身癱軟,毫無生氣,去死不遠。

  柴哲一步步向下探,偷偷將三枝鐵翎箭插在腰帶前順手處。他面向崖壁,大漢看不見他弄鬼。

  一枝花首先落地,柴哲手一鬆,一枝花便毫無生氣地躺倒,出氣多入氣少,閉著眼像是昏厥了。

  大漢不理會一枝花,跨進一步,一鉤向柴哲的右股敲去,一面叫:「先制你的腿……哎……」

  這一瞬間,一枝花奮身一滾,抱住了大漢的雙足,一口咬在大漢的腿肚上,大漢驚叫著倒下。

  同一瞬間,柴哲向下飛墮,三枚鐵翎箭發如飛蝗,分射三名西域夯漢。下墮的剎那間,一手架住了大漢的護手鉤,一腳踹在剛向後倒的大漢天靈蓋上。

  「嗡」一聲弦響,兩名西域夯漢的箭離弦,一支射向上面的古靈,一支射向柴哲。

  「啊……」兩名西域夯漢中箭翻身栽倒,向怪石叢中滾墜。柴哲手腳都沒空,無法招呼射來的箭,「嚎」一聲箭從背部掠過,箭鏃將他的背肌劃了一條血縫。

  他飄落實地,第四枚鐵翎箭出手,箭出人伏地,避過西域夯漢抽來的一弓。

  古靈一腳撥落射上來的一箭,一聲怒嘯,向下急降。一枝花抱著天靈蓋已被踹破的大漢,滾落三丈餘,方被一塊巨石所擋住,仍然死抱著大漢的雙腳不放。

  柴哲讓過一弓,瘋虎般暴起,西域夯漢剛棄弓拔刀,他已出手攻到,「毒龍出洞」鐵拳出如電閃,「砰」一聲搗中西域夯漢的下陰。

  「啊……」西域夯漢狂叫,倒飛丈外,骨碌碌向下滾。古靈飛降而下,最後一名西域夯漢已經逃下三四丈,邊滾帶爬急如漏網之魚。

  「靈老,千萬別讓那西域人逃掉。」柴哲急叫。

  古靈已精疲力盡,但不得不追,拼餘力急趕。

  西域夯漢腳下奇快,在怪石叢中縱躍如履平地,片刻間便下降數十丈,越過了怪石斜坡,竄入林中一閃不見,等古靈追入樹林,西域人已去得無影無蹤。

  上面四個人加快下降,更無法追及。

  柴哲背上鮮血透衣,但他硬掙著將一枝花扶起,笑道:「放手,黃兄,謝謝你一撲之力。」

  一枝花虛脫地倚在他身上,苦笑道:「幸好沒粉身碎骨,好險!」

  「收拾兵刃行囊,必須盡速離開。此地定是西域夯漢的盤據地境,愈快離開愈好。」

  杜珍娘上前扶住他,柔聲道:「急也不在一時,兄弟,坐下,我替你裹傷。」

  六個人遠涉西域,杜珍娘負責醫藥,她是有名的女神醫,在端木鷹楊的莊院中,她的大名十分響亮,不但醫道高明,武藝也不差。

  至於她的身分,柴哲無法知悉,也不敢探詢。

  這位姑娘年紀已不小了,二十六五歲該不是大閨女,人似花嬌,顧盼間風情萬種。

  但沿途同行,她似乎極少說話,對柴哲從不假以詞色,神情中明白地表示出她對柴哲的輕視,艷如桃李,冷若冰霜。

  碰巧柴哲是個魯男子,他只有十六歲。在大天星寨,附近的苗人經常赤身露體,婦女們在溪中裸裕不避生人,毫無羞態。而寨中的女客人,似乎端莊有度的少之又少,二師兄和綠飛鴻同房而居,他曾經親見。因此,他對異性似乎毫無好感。對這位驕傲的杜珍娘,他很少理睬。

  今天杜珍娘居然態度轉變,柔聲關切要替他裹傷,大出他意料,微笑搖頭拒絕道:「小傷並無大礙,謝謝,不必了,趕快脫離險境再說。逃掉一個西域人,不久便會有大批西域夯漢追來,慢不得。」

  文天霸走近笑道:「一枝花交給我,我背他走。」

  柴哲本想搶白兩句,卻又忍住了。文天霸曾經帶過一個人,登山逃命卻把人丟了,他確是不放心,但此時此地,他不好拒絕,只好說:「多謝文叔了。」

  杜珍娘受到拒絕,不好勉強,趁機離開。眾人下到樹林,柴哲向古靈說:「官道在西北,咱們先往北走。」

  登上北面的山脊線,只見北面和西北角的山林中,西域人像蟻群一般,在里外向這兒急趕。

  「向東走!」柴哲毅然發令。

  在暮色蒼茫中,他們進入一座狹窄的山谷,地勢漸高,寒氣襲人。眾人筋疲力盡,肚中雷鳴,饑火中燒,腳下已亂,再不休息便支援不住了。

  柴哲更是難以支持,天色漸黑,他反而放了心,說:「西域夯漢最怕鬼神,晚間不敢在山林中走動,怕觸怒神靈招引鬼魅,因此咱們可以休息了。」

  文天霸背了一枝花,平時他的食量驚人,最怕挨餓,放下一枝花說:「不管怎樣,先找食物再說。」

  「想辦法獵一頭鹿來生食。」柴哲說。

  「生食?多令人噁心?不行。」白永安第一個反對。

  「不能生火,生起火來,必將驚動附近的西域夯漢,必會傾寨而出,明天咱們便走不掉了。」

  「吃飽了休息一個時辰,連夜走。」

  「他們將傾巢而出,把守住要道,萬一闖入他們的獵獸陷阱或把守處,恐難全身而退。」

  杜珍娘放下行囊說:「我不敢茹毛飲血,這樣吧,我找西域寨去偷,你們在此等我。」

  柴哲搖頭道:「杜姑娘,你不懂西域語,找到了西域寨,也無法找到食物。」

  「那……那我豈不是要挨餓?」

  「這樣吧,我去走一趟。」

  「那怎成?你的傷……」

  「皮肉之傷,不礙事。」

  「多一個人,多一分照顧,我陪你走一趟。」

  柴哲略一沉吟,說:「也好,但言之在先,姑娘必須聽在下的話行事……」

  「請放心,我聽你的。」杜珍娘含笑搶著說。

  兩人立即結紮停當,與留在谷中的人定下返回時連絡的暗號,悄然循谷上行。一面走,柴哲一面低聲說:「留意天上的星斗,與所經處的容易認識事物,以免返回時迷路。松潘境內的西域人,不事畜牧,以獵獸與劫掠為生,因此住處經常遷移,不逐水草而居,只選險要而有水源的地方暫時結寨棲居,只要找到溪流,便可望找得到西域寨,咱們留心了。」

  前行兩里左右,到了谷道分岔處,水聲潺潺,上源流下的小溪,流向右面的山谷。

  「溪上下都可能有西域寨,咱們向上走。」

  「柴兄弟,我說過一切聽你的,由你作主。」杜珍娘低聲說,語氣出氣地溫柔,與往昔不假詞色的神態完全不同,判若兩人。

  「杜姑娘請別見怪,如果在下不是對此習俗略有所知,豈敢擅作主張?咱們往上走試試。」

  「請別客氣,這幾天來,我發覺你的機智和見識,在我們這些人中,無與倫比,我極為佩服。俗語說:有志不在年高,無知空長百歲。我雖然比你虛長幾歲,卻自愧不如,你作主又有何不可?」

  「杜姑娘客氣了。大天星案有一位綠飛鴻吳綠珠,杜姑娘認識她麼?」

  「怎不認識?她是我們紅線壇的人,很能幹,只是……她與你二師兄有一手,日後可能會痛苦。」

  「咦!杜姑娘知道這件事?」

  「嘻嘻!你的話十分可笑哩!自己人的事還不知道,本會還用管天下事麼?本會不禁男女私情,你又不是不知道,恁地大驚小怪作甚。」

  柴哲想問她本會是怎麼回事,權衡利害,卻又忍住了,只好暫時隱忍不言。談說間,突見前面高處燈火一閃。

  「咦!有西域寨,妙極了。」柴哲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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