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八荒龍蛇 | 上頁 下頁 |
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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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河邊監工的三名公役一看不對勁,趕忙拔刀趕到,三面一分,同聲大吼:「你們不想活了?散開。」 柴哲被夾在中間,進退失據。 雙方劍拔弩張,氣氛一緊。 西域人們有些抓住柴刀,有些撈起樹枝做棍棒。有些提著大斧,三十幾個人蠢然欲動。但被吼聲所懾,腳下遲疑。 兩名公役取來了藤條,綑豬似的將西域人的手腳綑上,七手八腳就在路旁的樹杈上將人吊起。 被撞翻的公役抓緊皮鞭,咬牙切齒地怒吼:「該死的東酉,今天不抽你個半死,我陳芳就不是人。」 「叭叭叭!」鞭聲震耳,西域人的狂叫聲淒厲無比。 其餘的西域人再次開始騷動,一名公役大喝道:「誰都不許走開,看看這傢伙受罰,這就是頑強不馴的結果。打完了,押回關中處治,叫你們的土司前來領人。」 只有一個人敢動,那是柴哲。他是局外人,要趕快離開是非地。 一名公役迎面攔住,叱道:「你也不許走。」 他正想發作,卻又忍住了,低聲下氣地說:「公爺,小的是漢人,是過路的。」 公役怪眼一翻,冷笑道:「你這廝長得清清秀秀,明明是漢羌雜種。衣著很像竹木坎孫家的人。告訴你,即使你穿了咱們的衣著,仍然是雜種。竹木坎孫家也是桀驁不馴的人,你可以留下來看看,回去告訴你們的孫土司,他可以向魏磨關的人撒野,對府城的長官必須服服貼貼。水草坪的人大爺們敢打,你竹木坎的人如不馴服,大爺同樣對付你們。這叫做殺雞儆猴,你好好看著。」 柴哲莫名其妙,但聽對方的口氣,顯然這班公役是來自府城的人,可能是府大人奉到京師二部衙門的公文,在這一帶採木。西域人野性難馴,這班公役作威作福不太如意,藉機銜恨報復,並非偶發事故哩! 他無端捲入是非中,實不甘心,到底年輕氣盛,兩句「雜種」罵得他氣往上沖,登時臉色一變,不假思索地說:「公爺口下留德好不好?小可確是漢人,不認識什麼竹木坎孫家。對不起,小可要趕路呢。」 公役陰陽怪氣地問:「你不是竹人坎孫家的人?」 這一帶直至松潘衛,西域人雖未完全漢化,但姓名大多已改了漢姓。竹木坎有八十餘戶,姓孫。水草坪和沙壩安撫司,姓蘇。牟托,姓溫。隴木,姓何。岳希,姓紳。由於漢番雜處,少不了互通婚媾,所生的子女,大都長得清秀,一看便知是漢番,或稱混血兒,缺德的人罵他們是雜種。漢化愈久,混血兒愈多,並不稀奇。 「不是。」柴哲簡捷地回答。 「你不是雜種?」 柴哲忍無可忍,無名火起,頓忘厲害,虎目彪圓,正待發作。公役得理不讓人,加上兩句道:「你不服氣?你想不要命麼?」 重任在身,柴哲不得不忍下來,怒聲道:「小可是過路的。」 「由何處來?」 「茂州。 「往何處去?」 「松潘。」 糟了,茂州屬成都府,距松潘遠著呢,普通路引不生效用,需要軍方的特別放行路引。公役把手一伸說:「要往松潘,身分必定不等閒,拿路引來,我要查查你的身分。」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禍來了,躲不掉只好放手幹。柴哲冷哼一聲,說:「你還不配。」 皮鞭在暴響,西域人的叫號聲驚天動地,所有的目光,全放在鞭打西域人的一面,忽略了柴哲這一面的糾紛。 公役久處公門,目光犀利,熟悉官場積習,一聽柴哲的語氣,便知不是官府中人,不怕柴哲嚇唬,陰笑道:「你想唬人?哼!少在大爺面前耍花槍。如果你不是孫家的人,定然是奸細,官司你打定了。」 「你真要看路引?」柴哲笑問。 「大爺不是說來好聽的。」 「好,給你。」 「拿來。」公役伸手叫。 柴哲右手一翻,便扣住公役的手腕,左腳絆出順手翻扭向後帶。 「哎呀!」公役狂叫一聲,扭身趴倒在地。 柴哲一不做二不休,一腳踏住公役的背心,手向上抬,「喀」一聲響,公役的左臂斷了,背心被踏,叫不出來啦。 人群大亂,兩名公役狂風似的衝到,吼聲如雷:「該死的東西!你要造反?」 柴哲丟下公役,俯身抬起兩枚小石,喝聲「打」!向後便扔,去勢如電。 奔來的兩名公役驟不及防,聽到喝聲小石已到,不偏不倚正中胸中正的鳩尾大穴,立被擊昏,「蓬蓬」兩聲大震,幾乎同時衝倒在地,沙石滾滾,直滑至柴哲身後方行止住,無法動彈。 柴哲轉身抬起滑至腳下的一把腰刀,喝道:「誰不要命,快來。」 七名公役倒了三個,其他四人嚇了個膽裂魂飛,撒腿向南狂奔。 南面山角搶出三個兇神,那是古靈、端木長風、杜珍娘,都是心狠手辣的人。 三人大踏步迎上,四名公役還不知大禍臨頭,毫無戒心地狂奔而至。 古靈手點一根渾鐵蛇紋杖,突然一聲沉喝,杖影閃處,先奔到的兩名公役一聲不吭,仍向前衝過,古靈的叱喝聲似沉雷:「丟他們下江。」 聲落,兩名衝過的公役突然仆倒,恰被端木長風和杜珍娘接住。原來兩人的喉部,已被蛇紋杖洞穿,喉碎頸斷,活不成了。 後面的兩名公役大驚,扭頭轉向北逃。 古靈一聲長笑,一閃即至,「噗」一聲一杖敲在落後的一名公役的腦門上,飛步超越,趕上了最後一名公役,叫道:「你也留下命來。」 公役轉向河灘逃,想跳河逃命,但已來不及了,古靈緊躡在他身後,等他向下跳的瞬間,一杖掏出,胸背洞穿,「噗通」兩聲水響,公役落水,浪花一捲,人影急沉。 端木長風和杜珍娘泰然地拖了三具屍體,走到江邊信手一丟,像是丟下兩顆石子,毫不動容。 古靈走近柴哲,笑道:「滅口,哥兒怎地還不動手將他們丟下江去?」 三個公役皆被擊昏,柴哲正想將他們弄醒呢,聽古靈發話要將他們丟入江中,不由心中一震,趕忙說:「靈老,怎可丟他們入江?」 「為何不可?」古靈仍然含笑問。 「他們罪不致死哪!」 「胡說!你不要他們的命,他們可要砍你的頭,這些傢伙作威作福,本就該死。」 「但……盤查生人,是他們的職責……」 「他們是公役,而非官差,更不是巡查司的官兵,盤查不是他們的職責,而是作威作福欺壓良善。」 「小可認……認為,饒他們一命……」 「不殺人滅口,豈不是自找麻煩麼?不行,宰了他們,丟他們下江餵王八。」 柴哲向附近的西域人一指說:「靈老,即使殺了這些公役,這些工人同樣會……」 「他們是西域人,恨死了這些公役,他們不會告發我們的。」 「不然,這些公役總會有幾個西域人心腹。再說,官府必定會訊問這些西域人,他們豈敢不據實……」 「哦!你說得對,看來只好將他們殺光滅口了。」古靈搶著說,陰森森地一笑,笑得柴哲脊梁發冷。 柴哲感到毛骨悚然,情不自禁打一冷戰,大驚失色,趕忙說:「靈老,網開一面算了,將這三個公役丟下江,咱們趕快離開是非地。」 說完,拖了三個昏厥了的公役,向江邊走。 古靈向西域人冷冷一笑,眼中湧起重重殺機。 這些西域人大多數都聽得懂漢語,這時發覺不妙,紛紛撒腿狂奔,四散而逃。 要追逃散的西域人,而且為數甚眾,要追上一一格殺,談何容易?古靈只好罷手。 柴哲拖了三個昏厥了的公役,不得不硬著頭皮將人向江中丟,距古靈所立處只有五文左右,不丟也不行。 丟掉三個人,他感到心中十分難受,也感到十分後悔,同時也對殘忍的古靈油然興起戒心。 西域人已經逃散,斷後的白永安和文天霸亦已趕到,柴哲仍然領先開道。 他料得不錯,西域人逃散,立即有人向北奔向魏磨關報信,事情鬧大了。 巡查司衙門的在首不遠,有一座獨院式樓房,座落在葉已落盡的楓林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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