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八荒龍蛇 | 上頁 下頁 |
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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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哲行禮而別,遠奔二師兄的住處,沿途思索剛才所發生的事,漸漸有點醒悟。 顯然,大天星寨的人,絕不會是普普通通的武林人。縹緲神龍也不是辰州府的大財主,而是某一幫會的重要人物,甚至可能是首領呢。 他並不在乎什麼幫會,只要幫會本身的宗旨光明正大,便無可非議。 到了二師兄的住處,他只好將思路暫時截斷,踏上了臺階,覺得整座房舍靜悄悄地,像是沒有人。 所有的客舍建築,規格相同,前面是大廳,廳後的院子向三方伸展,左右兩廂是客房,後面的內廳是宴會膳食之所,內廳後是內院,有一座月洞門,通向後面的花園,園內有亭台假山,花圃散處其間,再後面便是梨園,園中也可以散步或鬆鬆筋骨。 這一棟客舍人更少,所以靜悄悄地。他記得二師兄的臥房,在東廂的第四間,便不假思索地向第四間走去。 多月以來,他到兩位師兄處走動,都是逕自登堂入室,多年相處,自小在一塊兒長大,從不拘泥禮俗,這次也不例外,伸手推開了房門。 房分內外間,推開門,外間不見有人,他高叫道:「二師兄,在麼?」 「等一等,別進來。」內間裏有人叫,口氣急促。 他已到了內間的房門口,正待伸手推開房門,聞聲一怔,手僵在門上了。以往,從沒有這種現象,二師兄從不用這種急促的聲音說話,也不會阻止他進房。 房內響起起床穿衣的聲音,而且不止一個人。 他心中暗叫怪事,清晨大早,二師兄居然未起床,而且居然有兩個人,豈不透著邪門? 「請在外間等我,師弟。」二師兄在房內叫。 其實他已向外間退,心中疑雲重重。好半晌,內間裏出來一個猿臂鳶肩、健壯英俊的年青人,一雙大眼神光閃閃,有一張經常泛著傲然笑意的眼睛。 一面繫著腰帶,一面走向外間,臉色不正常,一陣紅一陣白,目光迴避著柴哲的眼神,說:「師弟,早。」 「早?都快日上三竿了。二師兄,昨晚幹什麼?熬夜?」 柴哲問,突感到鼻中嗅入一絲淡淡幽香。 「熬夜?見鬼。早餐吃了沒有?」二師兄支吾著說。 柴哲盯視著他,急迫地問:「你慌慌張張,大有可疑,裏面還有誰?」 二師兄臉上成了豬肝色,直紅至脖子,避開話題反問:「師弟,一大早你來,有事麼?」 柴哲突然呵呵笑:「我明白了,好啊!人小鬼大,了不得。你滿身脂粉香,內房藏嬌,是誰?」 「別胡說。」二師兄急急分辯。 柴哲離座站起笑道:「那麼,小弟只好去看看是不是胡說了。你呀,將來定是脂粉陣中人。」 二師兄急急伸手攔住,苦笑道:「師弟,別刮人臉皮好不?留一分情誼……」 內間的房門倏然拉開,嬌笑聲先傳到,語後身隨:「怕什麼?我可不領這小娃娃的情,嘻嘻!」 房內飄出一朵綠雲。不是雲,是人,是個穿了翠綠衫裙的半老徐娘。一頭秀髮胡亂挽了一個高頂髻,剛草草抹掉臉上的脂粉,但仍然顯得五官秀美,可惜眼角的笑紋,因有剩餘脂粉而顯得更為清晰,年紀當在三十以上四十左右了。穿的是窄袖子春衫,長裙款擺,顯得胴體豐盈,身材相當動人,鸞帶將小柳腰勒得如同蜂腰,因而胸圍顯得更為突出。 綠衣徐娘頰上酡紅,走近瞥了二師兄一眼,笑道:「江華,你這人怎麼膽小得像老鼠一般?怕什麼?沒有人會來管男女間的事,師弟又不是外人,瞧你嚇得這副德行。」 柴哲一怔,心說:「這女人已來了一月,竟把二師兄勾引到手了。老天,她怕不比二師兄大了一倍年紀?」 五師兄妹,老大程忠,比柴哲大三歲,已是十九歲的青年人。老二江華,十八歲了。四師妹李鳳,五師妹周蓮,同是十六歲,與柴哲同年,柴哲比她們大幾個月。 五人練功時是分開的,只有練輕功時在一起練,住宅更是相距甚遠,平時師兄妹間除了練輕功外,極少見面。 而練輕功卻又苦得要命,一個時辰下來,疲勞得連話也懶得說,因此一年到頭,師兄妹間難得說上十句話,感情無法培養,師兄妹的感情非常淡薄。相反地,三位師兄弟的感情,卻十分深厚。 江華到底年輕,登時頭面充血,垂下頭苦笑道:「綠珠姐,何苦罵我?我當然膽小,不然……」 「別當然不然了。你說你有一位師兄,一位師弟,這位定然是你的師弟了,不替我引見?」綠衣女人大方地說,一雙妙目毫無顧忌地在柴哲渾身上下轉。 柴哲想不到這女人如此大膽,大膽得令他有點反感,心說:這女人有一雙水汪汪的媚目,誰是水性楊花的貨色,二師兄居然和她姘上,真是要老命。但他口中卻平靜地道:「在下柴哲,姑娘貴姓?好像咱們見過面呢?」 江華接口道:「這位是紅線壇的高手吳綠珠姑娘,綽號稱綠飛鴻。」 柴哲心中一怔,心說:又有一個紅線壇,看樣子,這幫會的規模不小哩! 吳綠珠噗嗤一笑說:「在紅線壇中,我算不了一流高手,別捧我了。柴小弟,你身材比江華弟雄壯,大概比他大幾歲吧?你我確是見過面,可惜不曾交談。」 在同門師兄弟中,並不以年歲大小而決定長幼,而以入門先後順序,同時入門,所以吳綠珠認為柴哲比江華年紀大。 江華哈哈大笑道:「你可猜錯了,他比我小兩歲。」 「真的?」吳綠珠訝然問。 「在下確比二師兄小兩歲。」柴哲答。 「咦!我還以為你已二十出頭了呢。柴小弟,有空麼?我們談談,要江華到廚下叫膳夫準備些酒食。」 柴哲感到十分敗興,他不是個好色之徒,見了兩個人大白天還賴在內房鬼混,令他感到十分不自在,找二師兄商量的念頭,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拋到九霄雲外去了,立即告辭道:「在下本想替二師兄引見一位朋友,既然兩位尚未洗漱進膳,不再打擾了,告辭。」 江華恨不得將柴哲攆走,正求之不得哩,站起說:「好吧,巳牌時分,咱們宏圖閣見,今天要聽黃大叔講授粵西的風土人情呢。」 綠珠也離座相送,笑道:「柴小弟四口聲聲自稱在下,與賤妾極為生分哩!柴小弟,明天我請你們到寨西的白鼠谷……」 「明天我和二師兄都沒空,要到後寨隨師父練藝。」柴哲據實答。 綠珠點點頭,信口說:「我想起來了,原來你們是副會主的高足,是不能隨意自由活動的。你們好好用功苦練,不出兩年,你們將是會中的中堅人物,肩負重任,大展鴻圖。只是,等到那一天到來,不知我是否仍在人世哪!」 柴哲在她的語氣中,聽出其中包含著感慨,和一絲淡淡的薄愁,與難以言宣的悲哀。但他急於脫身,副會主三個字震撼著他,他希望獨自一人冷靜地想一想,參詳大天星寨中,這個神秘的幫會到底是怎麼回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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