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霸海風雲 | 上頁 下頁
二九〇


  「呵呵,這事與那些小輩無關,而是主宰大局的武當元老們,找小輩們出氣可不是大丈夫所為。」

  老花子並不知九天玉鳳是如何被擒的,所以並未說出就是前面馬車中的人,是被解送的九天玉鳳,不然馬車絕過不了渭河。山海之王如果知道被解的人就是六盤山的回族少女,他不馬上趕去動手才怪。

  老花子繼續往下道:「老花子並非為了華逸雲是我師弟的小老弟,而出來賣命孤身救人,事實上老花子一生好打抱不平,這事我該管。武當派人多勢大,老花子仍然愍不畏死……哎?老弟,你輕些兒,老花子骨頭不夠硬哩,哈哈!」

  原來山海之王見他說得有種,一時興起,一掌拍在老花子的右肩上,把老花子拍得跳起來。

  「老丈,有你的!」山海之王微笑著喝采,又道:「算我一份,我趕他們該回武當山。」

  「謝謝你,咱們盯緊他們,相機動手。」

  「相機?哼!我不幹,見面先打他個落花流水。」

  「不成,目下群雄齊至,皆欲得而甘心,咱們不可貿然而動,便宜了他們。再說,公然出手,恐怕惡道們下手毀去人質,咱們怎對得起華大俠在天之靈?」

  「那……唔!這確實可虞。」

  「咱相機行事,你聽我招呼行事沒錯兒。」

  「好,我聽你的。」

  「走?到長安我要召集手下。唉?可惜我得訊晚了兒,召集人手也來不及了。」

  「老丈在哪兒得來的訊息?」

  「咸陽。」

  兩人一陣急走,在申牌正渡過渭河,踏進長安地境。兩人穿得一般襤褸,一般蓬頭垢臉,一般的窩囊勁,一般的高大雄壯;山海之王高出半尺,身材更是偉岸。兩人出現在街上,定然夠唬人,老花子不願招搖,便在城外找家小客店住下。

  當晚,山海之王獨自在房中練他那不知名目的奇功;老花子則獨自外出,找門下弟子召集陝西的花子爺。

  行將午夜,月正中天。長安城沉沉睡去,但暗中卻風聲鶴唳,九真觀附近草木皆兵,如臨大敵。

  九真觀佔地甚廣,天尊殿之後,三方面共有兩座偏殿和兩座後殿,還有許多小閣和院落迴廊。

  後殿一間密室中,一燈熒然,除了一張床之外,所有雜物全都搬走了,以免礙事。木床上,木枕薄衾,甚為簡陋。

  九天玉鳳周如黛,正和衣躺在床上,她仍是那一身綠色衫裙,髮髻未亂,靜靜地凝望著天花板,眼角掛著兩顆晶瑩的淚珠。

  這些天來,她可說飽嚐苦頭,不僅是筋骨勞頓之痛,心中的創傷更令她痛心疾首。

  是的,雲哥哥在世之時,誰敢對她如此欺凌,白道英雄們又豈敢如此非為?雲哥哥逝世僅三年多些兒,災難也來了,她成了俎上之肉,任他們宰割了。

  她悲從中來,淚如泉湧,像斷了線的珍珠,滾落硬繃繃的木枕上。她內心在悲痛的狂叫:「雲哥哥,你在天之靈,可知我在世間所受的痛苦嗎?雲哥,也許不久後,我會回到你的身邊,永遠依在你的身旁,這日子不久了。」

  她手足被制,真氣無法凝聚,陰司惡煞的制穴手法,她無法自解,假使拖延太久,她不死也會成為殘廢,一切皆煙消火滅,一切都完了。

  哀痛過去了,恨念隨即湧上心頭,她在心中切齒發誓:「武當的牛鼻子們,假使我能恢復自由,且能恢復功力,第一該毀滅的所在,就是武當山,玄天寶殿將成瓦礫,三元宮將化火海。」

  夜已深,她沉沉地睡去。

  四更將盡,一條人影進入隔壁空房之中。這房間本是紅雲道人玄空的居所,這時他離開室中到外間巡視,已有半盞茶時分了。

  黑影是由隔板上竄越入室的,所以沒驚動密室前後擔任警衛的人。

  他取出一把匕首,在靠牆的一條壁縫中,將匕首輕輕插入,運內勁向裏迫。

  匕首拔出,壁縫略寬,他側首由縫內偷看。

  姑娘小睡不久,噩夢連連,終於把她驚醒,四更初便睡不下去了。

  手足穴道雖然被制,但仍可緩緩移動,不然手足豈不僵死?只是雖可作緩慢的移動,如果想用勁,卻是不可能之事,連走快兩步亦會軟倒。

  她下了床,正緩慢地,像個幽靈似地在房中走動,大概她想以蹀踱消磨長夜了。

  密室沒有窗,只有一個矮窄的門,她想看看月亮星星也辦不到,更不必說其他了。

  她功力全失,但耳力並未受損,目力也保持銳利,已發現有人在隔室用刀迫開壁縫。

  她萬念俱灰,平時衣衫不整,根本不在意有人窺覷,懶得聲張。

  驀地白影一閃,一角白箋從縫中飛出,直射丈外,跌在室中三合土的地面上。

  隔鄰的黑影將折成方型的紙箋彈出,即輕如飛絮,飄過鄰室隔板,瞬即不見。這剎那間,室外已起了足音,門輕輕推開,進來了紅雲道人。如果黑影慢走一步,定然要鬧出事來。黑影對屋中形勢與眾人的舉動,似乎甚為廝熟,配合得極為準確。

  姑娘先前置之不理,衝地下的方紙箋冷笑。但一種好奇和萬一的僥倖心,終於使她情不自禁地拾起了方紙箋。

  是一張質料甚佳的八行箋,摺成半掌大的方型,她忽趨燈下,打開細瞧其中的古怪。

  上面用半草寫了幾行字,她輕唸:「字致周姑娘:即將由秘道潛赴武當,請勿灰心,僕當覓機相圖,拯姑娘脫厄。請閱後燒毀。葉若虹拜。」

  她就燈上將箋燒掉,用腳毀去紙灰,自語道:「是他,他果然不與武當山的人同流合污。唉,你也是白費心機了,你人孤勢單,有何能耐救我出險?反而搭上了性命,何苦來哉?你的好意,我仍然心中感謝。」

  ***

  客店中的山海之王,不知怎地,二更未行功剛畢,突然感到心潮澎湃,煩躁得坐立不安,一再強抑心神,調凝真氣,仍然感到焦躁。

  獨眼狂乞不在店中,他心中一動,便著手結束,佩好小劍掛上百寶囊,他要到城內繁華的夜市中走走。長安的夜市,要延至三更正,二更末城門雖關,仍有零星夜市散處繁華的角落。

  城外的客店不像城內,關門關得略為晚些,便於接待趕不及入城的客官,三更將到,客店仍開了一道側門讓客人出入。

  他剛結束停當,踏出房門想由店門出店,劈面撞上匆匆返店的獨眼狂乞,一把將他拖入房中,道:「老弟,想到哪兒去?」

  「心中煩躁,想進城走走。」

  「夜市快散了,沒有什麼可逛的……」

  「老丈,消息如何?」山海之王打斷他的問話。

  「武當門人落腳九真觀,明日可能走商州奔武當山,那兒是湖廣的捷徑,八成兒他們要走這條路。這條路極不好走,道路隱秘險峻,爬山涉水,極易下手。等會兒咱們去踩探動靜,我已派人守候在各處要道監視他們的行蹤了。」

  「好,去看看九真觀有些什麼了不得的高手。」

  「請注意,為免打草驚蛇,咱們千萬不可現身相鬥;最好是不露形跡,以免日後不便。」

  「我小心就是。」

  兩人重新結束,老花子將討米袋改掛胸前,鶉衣下襬納在腰帶上,挾了烏竹杖,門上閂窗半掩,招呼山海之王先由窗中掠出,自己拍熄燈火,飄到窗外,掩上窗戶飛射簷下。

  月色如銀,不易隱去形跡,但兩人不在乎,貼著簷下暗影平射三道瓦簷,方落入一條小巷中,貼著牆根急竄。

  老花子是老江湖,他不走瓦面走壁根,這是他老謀深算極為隱秘的潛蹤之法。這種人十分危險,如果在狹路碰上了,他定然會下手滅口,所以最好少撞上這種人。

  三更正,他們到了九真觀西北一里,官道左面里餘之地,即轉向東北,繞走一圈先弄清退路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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