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霸海風雲 | 上頁 下頁 |
二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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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他昏了的神智漸變成麻木,龍犀丹黃賦與他的無窮精力,經過了一整天的發洩糟蹋,終於筋疲力盡了。 越過一叢樹林,他路上一座巨石,向前一縱,一腳踏上丈外的另一座怪石頂端,豈知石上經水過久,十分滑溜,腳下靴底也自然夠滑,經水太久嘛! 他一腳踏上石頂,身軀重力一到,突然向前滑跌,「叭」一聲,跌倒在亂草泥漿裏。 石高有四丈,他靈智已失,這一跌落勢甚重,他仆倒在泥草之中,想掙扎而起,可是真力已竭了。 「哈哈……」他雙手撐地,始起頭發出刺耳的淒厲狂笑,在雨夜的深山裏,令人不敢再聽,幾疑鬼怪出現。 笑完,頭向下一搭,沉沉睡去。 第二天,雨並未停,但微雨時下時歇,雲層漸薄。 黑夜又臨,雨已慢慢的止住了。 在巨石下沉睡的逸雲,並未醒來,斷草泥漿已將他的身子蓋了一半。幸而他的頭部是伏在肘彎上睡去的,不然泥漿已堵住他的口鼻悶死啦! 第三天,雲散雨收,麗日高照,草木充滿生意。 一天雨夜的沉睡,他絲毫沒有移動的痕跡,經過一整天的發洩,他體力與精神崩潰了。再經兩天一夜在陰雨泥中沉睡,想得到他所受的打擊的重大,幸虧是他,任何人也會倒斃在這荒山野嶺之中。 他雖然軀體不動,可是腦部的活動並未停止,一連串的噩夢困擾著他,面部的肌肉不住地顫動、抽搐。 中午時分,他渾身突發高燒,終於在灼熱的昏眩,和喃喃的囈語中悠然醒來。 他渾身汗出如雨,潮濕的地面,身畔五尺之內,全被他體內的灼熱肌膚烤乾。 他掙扎著爬起,只感到肌肉皮膚似若片片撕裂,頭腦昏沉,嘴唇乾裂。睜眼定神站穩,他感到宇宙是一片灰色,眼前事物像走馬燈般的旋轉翻騰,連地面也在搖晃。 他解下包裹,卸掉劍,撕掉上衣和長褲,他腦中只有一樣的感覺──「熱」。只有一樣強烈的慾念──「水」。 他的靈智並未完全模糊,已聽到下面山腳不遠處有潺潺水聲,便踉踉蹌蹌向水聲發起處,憑本能支持著,跌跌撞撞走去。 在天旋地轉的感覺中,他跌倒了幾次方到了小溪邊,其實距他倒臥之處,不到十丈遠。 「噗通」一聲,他掉下了由丈餘高崖上掛下的激流中。水勢不大,形成一個約丈大小的渦流,他仆倒在水中,咕咕咕咕拼命裝了一肚子水。 溪水清清,他喝飽了爬伏在岸旁,身子泡在水裏,他感到十分舒適,神智慢慢的恢復,可以用他的腦子了。 可是他仍感到模糊,思維裏空白太多,許久許久他方整理出頭緒,長嘆一聲道:「我病了,別去想那些喪氣事啦!」 他索性不想,爬伏在水中調息。 在他前晚衝下的山頭上,迎風卓立著一個臉圓圓,矮矮胖胖笑容可掬的牛鼻子老道,頭上發白的灰髮挽了一個道士髻,身穿行腳野道人的青道服,大袖飄飄,腰懸長劍,鞘尖幾乎拖垂近地了。他太矮了,還沒有五尺高。 他注視著逸雲衝倒的一大串大樹,喃喃地說道:「山民說前日暴雨之際,山中出了妖怪,鬧了一整天,可能是真的哩。由衝下山腳的樹木折斷景況看來,這怪物可有點唬人啊!我許久沒走函崤道,出了妖怪難道我會不知道,得找找看是啥玩意。反正那群免崽子們蠢動之期尚早,耽誤三五天亦是無妨。」 老道順著偃草往下走,到了一條折斷的古木邊。合抱巨木離地六尺折斷,斷痕整齊,上段濃密的樹枝,倒離原處近丈。矮老道細察半晌,驚道:「不是怪物,明明是一種奇異的掌力,硬生生的將樹震斷,這人的功力駭人聽聞。」 他遲疑片刻,想再往下循跡搜尋,卻又有點委決不下,最後他將袍袖掖在襯衣腰帶上,向下奔去。 穿過古林,到了兩山下的峽谷,他怔住了。 小溪形成的渦流中,靜靜地躺著一個雄健如獅的人體,上身精赤,肌肉結實如丘如球,赤紅如火,下身只穿犢鼻褲,腳下有白襪和短靴,手工精細,不是等閒人可穿的禁物。 看去這人呼吸似已停止,但肩頸露出水面處霧氣蒸騰,證明他不但未死,身上的熱度驚人。 矮老道在旁停住了,脫口輕呼:「好雄壯的小伙子,他定然是病了,我得幫助他。」語聲突然提高,叫道:「小伙子,你病了,可肯讓我幫助你麼?」 逸雲早已發現有人走近,但他懶得管。聽來人口氣和善,而且充滿同情和慈心,他自經突變和三天來不平凡的遭遇,自虐和狂暴的心情,在他心中生了根,性情大變,像是換了一個人。 同情和好意的關懷,在他心中憑空生出無窮的反感,他緩緩轉身仰臥水中,面對著矮老道。 他整個人全變了,兇猛凌厲的眼神,代替了以前安詳和平的可親目光,經常含笑的笑容已不復見,化之而起的是堅毅殘忍的刻毒微笑,與充滿嘲弄的輕蔑笑意,令人望之悚然而驚,以前溫文瀟灑的高雅風華,已經不復重見,而代之以狂野橫蠻無禮的神色。他變了,變得十分可怕,十分危險,十分不可思議了。 唯一不變的是,他那對修長漆黑的俊眉,也惟有這對沒帶絲毫暴戾之氣的眉毛,告訴人他以前的種種。一般武林人物,不是生有英氣勃勃斜飛入鬢的劍眉,就是又粗又濃的一字眉,只有他不同,修長漆黑略帶弧形,雖怒極之時,也帶有三分書卷氣。 矮老道一看逸雲不友好的神色,像煞一頭瀕河的暴虎,仇視一切的目光和蔑視宇宙的傲岸神情,令他悚然而驚,心中暗叫道:「好一個充滿怨毒仇視蒼天的危險人物!這人似曾有無窮恨怨久鬱心頭,如果不早為疏導,禍患無窮!」 「少年人,可要我幫助麼?貧道但願能為施主效勞。」矮老道柔聲說。 逸雲瞪了他一眼,手一揮,像要趕走臉上討厭的東西,惡狠狠地說道:「走開!我不要任何人前來打擾。」 矮老道一皺眉,仍安詳地說道:「你病了,發著高燒,貧道有靈丹妙藥,你得珍惜千金之身體……」 「哈哈……」逸雲爆發出一聲狂笑,水花四濺。笑完,他一蹦而起,縱到老道身前,像一頭猛雄獅,滿懷敵意大聲的說道:「你聽了,珍惜不珍惜是我的事,連我的愛侶也棄我而去,另一個也以我為恥,我死了他們也就安心了,珍惜又有何用?你知趣些,走開!」 他一是指碧芸,另一個當然是指如黛。他說話的態度來勢洶洶,拒人於千里之外。 矮老道並不被他猛野兇暴的態度所嚇倒,屹然不動不稍退後,仍泰然地說道:「我如果堅持要幫助你,又待如何?」 逸雲獰笑道:「我不相信亦不接受任何人的好意,你若堅持,很簡單,我打碎你的頭顱。」 矮老道一愣,心說:「這小傢伙神智並未昏亂嘛,只是受刺激太深,我得冒一次險,將他拯入正途。」 他呵呵一笑,一面運功戒備一面說:「少年人,你無法拒絕我的好意,你病得不輕,我要先替你退燒,再說其他。」說完,跨前一步。 「你真要打擾我的清靜?」逸雲冷冰冰地問。 「你說對了,但我是給你治病。」矮老道微笑著答,又跨前一步,雙方之間相距只有五尺,伸手可及。 逸雲狂笑道:「關注你自己吧,我要打破你的腦袋。」說完,巨大的虎掌伸到矮老道面前,五指箕張,正要抓下。他身高七尺以上,比老道高了兩尺,手一抬便到了老道的頂門,要是往下抓,老道是跑不了的。 矮老道神色不變,不悅地說道:「把手拿開,我老人家不高興。」 手向下一落,老道頭一偏,左臂一抬,想架開向肩上落下的大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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