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霸海風雲 | 上頁 下頁
二一七


  「爺爺,黛兒願死!」如黛大叫,要掙扎撲向紫電劍。

  「別管你爺爺,天下間誰也不能迫你,除非奶奶死了。」老太婆抱住她,冷然說。

  逸雲目中神光再次湧現,似要噴火,他徐徐後退,凜然的問:「沒有第三條路可走麼?」

  「是的,沒有第三條路可走。」老頭子沉聲說。

  逸雲臉泛寒霜,一字一吐地說:「華逸雲雖鑄大錯,但罪不致死,何況我對黛妹已許下海誓山盟,並非心懷不善,不然亦不會眼巴巴地前來送死。黛妹是你的親骨肉,你不究內情就下定論已無親子之情。我華逸雲可不是匹夫,家父母不許我無謂輕生。四耳光下手不輕,咱們師門恩義已絕。」面向姑娘,神色又變,淒然道:「黛妹,別矣!我負你今生,諒我。我即將浪跡天涯將與草木同腐,願你珍重。」

  他在行囊中取出摺扇,放在地上,那是姑娘的珍玩。

  姑娘大叫一聲,暈倒在奶奶懷中。

  逸雲厲嘯一聲,身形急射莊外,像電光一閃,沒入殘林餘燼之中,瞬即不見。

  忘我山人猛然驚醒,逸雲每一句話,都深深楔入他內心深處,暗說:「這小子眸正神清,絕不是好色之徒,也許我錯了,他和黛兒之間定有隱情,難道錯怪他們了?」

  他看了如黛一眼,嘆口氣逕自走了。

  紫衣仙子走近婆婆,用愛憐的目光看了如黛一眼,輕聲說道:「婆婆,我想先問問黛兒。」她伸手接過如黛,捏了捏她的人中。

  姑娘悠悠轉醒,雙目直視,眸子茫然不動滿臉皮肉沒有任何表情流露。

  婆媳倆吃了一驚,紫衣仙子尖叫道:「黛兒究竟你怎麼了?」

  如黛晃若未聞,不言不動。

  「糟!她……她已迷失了本性,完了!完了!」老奶奶用驚惶的顫音叫,一掌按住她的背心一掌按住她天靈蓋上,輕輕撫動。

  「三嬸,別枉費心力了,認命吧!」閒雲居士說,幽幽一嘆轉身向玉麒麟又說:「平侄,請轉告令尊一聲,我走了,也許我不再做居士,正式剃度覓地潛修,免了紅塵的無窮紛擾,願他珍重。」

  玉麒麟驚道:「伯父,你……你?」

  閒雲居士黯然一笑,拍拍他的肩,說道:「你爹今天的失常,並非純是為了黛丫頭敗壞門風之事,這事只有我清楚,本來我不該說,但為了黛丫頭我仍得告訴你,希望你慎重處理此事。」

  接著,他將途經伏牛山莊的經過略說一遍,最後道:「一方面是你爹看不順眼逸雲與桃花宮妖女在一處,其次是逸雲那一箭,幾乎令我倆人當堂出彩,這難堪他憋在心裏也是夠難受的啊!加以懾魂魔君這一鬧,掃雲山莊幾乎全莊遭劫,他失常並不是奇事啊!」

  說完,舉步便走。

  突然,他一始頭,「咦」了一聲。

  由正北山莊正門餘燼中,幽靈似的飄來一個老太婆,點著壽星杖,冉冉飄近。

  兩頭吸血神蝠,在老太婆頭頂上空飛旋,只消有人叱喝一聲,定會向老太婆撲擊。

  閒雲居士突然停步,訝然道:「老婆婆,請問有何貴幹?願效微勞,老朽……」

  老太婆停下了,接口道:「尊駕可是閒雲居士辛大俠?」

  「正是老朽,婆婆尊號可肯賜告。」

  「老身人稱天涯孤姥易婆婆。」她向如黛叫道:「黛兒,婆婆得訊太晚,遲來一步,幸而你闔府乎安,可喜可賀。」

  如黛像一尊活的石像,對外界的響動毫無感覺,易婆婆已看出端倪,失驚道:「哎呀!她怎又神經錯亂了?比上次更糟呀!」她急趨姑娘身畔,大叫道:「如黛,如黛,認得易婆婆麼?」

  如黛變了白癡,誰她也不認識,不言不動,目光茫然直視。

  辣手隱娘也失驚道:「易大姐,你是說,黛兒曾經發作過一次麼?」

  易婆奇道:「怎麼?她沒告訴你們麼?」

  「她剛到家,就……就成這模樣了。」

  「那就奇了。糟!敢情是雲哥兒離開她了麼?」

  眾人全都失驚,面面相覷。辣手隱娘默默地點頭。

  易婆婆搖搖頭道:「不會的,我雙目不盲,絕不會看錯人,雲哥兒絕不是那種人。為了她,他曾經千里追蹤,也幾乎發狂,他怎會離開如黛而去?我不信。」

  「一言難盡,雲哥兒確是走了。」

  「不會的!」易婆婆大聲堅決地說。嘆口氣又道:「黛姑娘在大珠臺上青龍嶺留字自絕,我適逢其會救了她,她即性情大變,幾乎入魔,武昌府愛侶重逢,她恢復了本來,兩人摯愛之深,無可比擬,他怎會棄她而去?不!不會的。」

  「易大姐,請至明堂暫住,老身有事請教。辛伯,可否暫留些許時日,也許可以挽救黛丫頭的,有易大姐在,或許可以對症下藥呢。」辣手隱娘挽留兩人,寄望殷切。

  一行人進入明堂,子弟們分頭四出將火路堵住了。

  兩頭神蝠吱吱歡叫,一掠而下,鑽入姑娘肋下掛囊中,它們還不知主人已經成了白癡哩。

  東方天際,雲層密佈,整個天宇星月俱隱入烏雲之中,雖然是該露曙光之時,但出於烏雲密佈,反而更為黑暗。

  逸雲發足狂奔,靈智被憤火一沖,人便激動得難以自制,不管東南西北,翻山越嶺狂奔,以發洩心中憤怨。在憤怨中,內疚和自責的意念,也給與他心靈上最重的負荷和最痛苦的折磨。

  是的,一失足成千古恨,他不該連這點自制力都沒有,誤了自己也害了姑娘啊!

  其實他錯怪了自己,他豈是沒有自制力的人?當日與碧芸姑娘深山求藥,兩人肉帛相見同寢共枕,耳鬢廝磨,碧芸的嬌軀比如黛豐盈成熟,容貌亦不輸如黛半分,相處如是之久,他雖心動仍不及於亂,手眼兒的溫存他嚐過多矣!為何能保持清白呢?可見他並非沒有自制力的人。

  追根究源,確是那神魔洞中的玄陰之氣害了他倆人,加上龍犀至陽之氣一沖,外魔誘發潛伏的先天本能,令他倆靈智蒙蔽,終於鑄下大錯。

  食色二字,孔夫也說是「性也」,一入其中,便不克自拔,他倆不該在爾後這一段時日中,恩愛得過分,但這能怪他們麼?值得道學先生研究。

  憤怨、自疚,加上他本身生長邊荒,與生俱來的野性,三下裏一湊合,令他在絕望中產生了自虐的潛意識,更產生了強烈的狂野變態。

  在叢山裏他滿處亂跑,能攀的就攀,能躍的就躍,不分東南西北,反正他要發洩精力。

  天亮後不久,突然大雨傾盆。

  他渾身成了落湯雞,但卻不停下腳步。轉到了洛河邊,他奔上了對面的峭山,東南西北盡鑽,爬上了高峰仰首長嘯,降下深谷掌劈足飛,千斤巨石被他擊落嶺下,合抱巨木齊根而折。

  說來令人難以置信,他足足奔跑了一天,差不多每一座山頭都跑了兩三次,這百餘座山頭他都踏遍了。

  雨不住地下,他似乎並沒有感覺到雨的存在。他的臉色漸漸變成蒼白,漸漸的泛上青色。

  一整天,夜幕降下了。

  他奔上一座高峰,突以全速向山下呼嘯著衝去。

  「嘩啦啦!」「叭」擋在去路上的十餘株合抱古木,被他揮舞著的大手,擊得紛紛倒下來了。

  到了山下,他還要向對面山頭猛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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