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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她咬牙切齒地叫,可是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珍珠,洶湧著狂流而下,目中卻現出怨毒兇厲的寒芒冷電。

  良久,她的激動終於平靜下來,長吁了一口氣,幽幽地以似是來自遙遠的天外,卻又十分清晰的語音說道:「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得丹心照汗青。雲弟,這是信國公明志的千古名言嗎?」

  「是的,芸姐。你可知道信國公因何遲遲就死的原因嗎?」

  「為了證明我大漢子孫,在威脅與利誘中,屹然卓立,氣節超絕;也為了還未死的志士,指出一條大義凜然的道路。可是……可是……雲弟,我這種苦心孤詣,能夠得到些什麼?能夠得到些什麼?私人仇恨,一不富國,二不利民,留得丹心照什麼汗青呢?唉!人生自古誰無死倒是真的啊!」

  「你又興起怪念頭了,芸姐。等你做了女宰輔,再談照汗青吧!盡一己之力,安一己之心,足矣!咱們江湖人,自古以來只能做草莽英雄,不能掌政以理國家大事,原因在此。」

  他說完淡淡一笑,岔開話題,又道:「芸姐,別想得太多,等你復原之後,我想,我該指點你一套詭異的劍法,以發揮你的『遊蜂戲蕊』身法特色,更能發揮龍淵劍的威力。」

  她轉悲為喜地問道:「雲弟,真的嗎?」

  「絕不騙你。你的百花谷『梅花劍法』靈巧有餘,辛辣不足;每一招中含五劍,變化也太易讓人揣出劍路。我可以將恩師所傳的『游龍劍法』參以『梅花劍法』,另創新路,辛辣霸道神奧加上輕靈飄逸詭異,相信擇兩者之長,定可與武林一爭短長。」

  「雲弟,幾時可成?」

  「還有一段時日,我在思索如何揉合呢!你的梅花劍法我還未觀全豹,等你好了再讓我看一次就成。芸姐,你不會笑我好為人師吧?」他笑,主要是分她的神。

  姑娘小嘴一噘,假嗔道:「你是說,我不夠格執弟子禮了?」

  「不敢當,弟子禮三字,你不嫌太重了些?呵呵!有你這種弟子,一輩子也教不出啥名堂。」他開起玩笑來了。

  ▼第十三章 絕域尋藥

  「我真那麼不中用嗎?你認為我是一段朽木?」

  「朽木?哈哈!你要是朽木,天下的人都成了爛草啦。」

  姑娘已回過意來,突然目光湛湛地凝視他,那目光,是難以言宣的異采。她輕輕地柔聲說:「當然,我不會拜你為師,只想……只想……」

  「此時此地,不准想。我們該走了。」他微笑著避開她的目光,收起水壺開始拾掇。

  姑娘突然說道:「我想黛弟,她是假的,在荊州三龍莊上那晚,我就知道了。不許我想嗎?」

  提起如黛,逸雲一怔,快十天了,他思念殷切,腦海裏老是湧起她的音容笑貌,並且愈來愈強烈。

  他不自覺地嘆口氣,伸手去扶她,說道:「她是掃雲山莊的野丫頭,要有她在,該多好?」突又對她訝然問道:「你怎知道她叫黛?」

  「在大珠臺我神志清醒,親耳聽你叫她的。」

  「哦!」

  「她好美啊!雲弟。」

  逸雲剛扶她坐起,突然靜止側聽。

  盤蛇嶺的蛇尾,向南迤邐而下。遠看西南,並立的三座插天高峰,黑黝黝地聳立在數十里之外。中間,有幾座小峰和幾重山谷,遠古深林靜靜地躺在眼下,不時傳來猛獸的厲號。

  在這零落的猛獸吼聲中,突然傳來殷殷的鼓聲。

  鼓聲愈來愈清晰,也愈來愈強烈。獸吼聲突然沉寂,只有鼓聲在長空裏震盪。

  「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鼓聲有節拍地飛揚,時而高亢震鳴,令人氣血澎湃,血脈賁張,精神倏振。時而低沉嗚咽,令人心弦共鳴,也直往下沉,只覺毛髮俱豎,淒然欲泣。

  鼓這玩意看去簡單,其實不等閒。古代的野蠻人,和軍中進兵的黽鼓,都是以鼓聲來控制人的精神,可以驅策千萬人的情緒;可見這玩意大有學問,絕不簡單。

  由鼓聲聽來,是「隆隆」而不是「咚咚」,這鼓如不是黽鼓,也必是龐大不小的巨物。由鼓聲中的變化,也可以測出絕非一個其壯如牛,永不力竭的人在鼓動,定是一個超人的高手,在以內家真力揮著肉掌,在鼓面擊出那震撼人心的奇異聲波。

  形容人心振奮,常用「鼓舞」兩字!至於「鼓動」兩字,卻又包含了曖昧的成分。可見簡單的一面鼓,事實上卻不簡單。

  在這蠻荒絕域,怎會是如此高明的鼓聲?

  「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每一聲都動人心弦,令人有窒息暈眩之感。

  逸雲喃喃地說道:「好厲害!這人的修為好高深哪!」

  姑娘喘息一聲,顫聲嬌喚:「雲弟,我支撐不住了!」說完,氣息漸略微弱。

  逸雲將她拖入懷中,突然引吭長嘯,恍若滄海龍吟,虎嘯雲山,那撼山攪海的聲浪,向鼓聲來處怒湧。他功力已遠至十成,以千里傳奇之術將聲波傳向彼處。

  驀地裏,宇宙像死一般沉寂,冷月朦朧,山風輕飄,沒有任何音響發出,萬籟俱寂。

  逸雲將如煙背起,沿山脊向下狂奔而去。

  破曉時分,距童子拜三老山已是不遠。

  這一帶森林綿綿無盡,參天古木不見天日。逸雲只能認定方向,穿林越叢急竄。他已經心力交疲,再難支持了。

  前面光線突現,到了最低山谷之外,一條闊僅十來丈的清澈溪流,靜靜地向西南流去。

  他在溪邊將姑娘解下,先將水囊盛滿,再將頭浸入溪流中喝個痛快。打開乾糧袋,取出肉脯餵給姑娘,他自己也將肚子填飽。

  正當他洗淨手腳之際,對岸有三雙陰森森的大眼,正在林縫向這兒窺伺,似有所待。

  逸雲疲勞過度,便盤坐在姑娘身側,閉目垂簾調息,不久便物我兩忘。

  溪流不深,清澈見底,水平緩地流,可知這一帶出勢並不太峻陡。

  逸雲耳目十分靈敏,平時在黑夜中,十丈內飛花落葉也瞞他不住,白天裏更不用提。可是一連十天的支撐,無盡地耗損真元,鐵打金剛也吃不消,何況是人?總算得到片刻的功夫調息,耳目未免要差勁些。

  忽然,他鼻端嗅到了濃重的腥膻味,耳中也聽聞涉水的輕微足音,不出心中猛然一震!

  真氣回聚丹田,人已凝神戒備。

  腥風倏然撲到,勁風怒號。他一手抄起了姑娘,大吼一聲身形斜飄,半途猛然轉身,光華乍閃。

  「噗」一聲沉重悶響,一隻長有八尺的金錢大豹摜倒在地,兩隻前爪和半邊頭顱,被龍淵劍砍豆腐似的削掉了。

  這一瞬間,咆哮之聲雷動,黃斑影疾似電閃,驚雷似的由三方面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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