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霸海風雲 | 上頁 下頁
九五


  逸雲挾著如煙,從容揮劍,只見劍氣飛騰,人影獸影紛飛,清叱與咆哮齊起,血雨四濺。

  一共有六頭斑豹,哪禁得起龍淵劍的屠殺,不消片刻,已有五頭倒斃在地,只剩下一頭悄悄溜了。

  逸雲火速將如煙背起,用被單纏實;這兒既有猛獸出沒,定是是非之地,不可逗留,走為上策。

  他剛拾掇停當,一陣沉悶的皮鼓聲已在四周響起。這鼓聲與昨晚的鼓聲大是不同,似與昨晚的音響迥異。

  隨著一陣急如驟雨之聲,西周湧起一陣驚天動地的吶喊,密林中人影搖搖,沙沙足音狂奔而到,發黑的槍尖和銀亮的苗刀不住閃爍,齊向這兒圍來。

  逸雲一聲不吭,驀地人影一晃,直上八尋,躍登古林之上。

  標槍弩箭急如飛蝗,全在他身下蝟集,好險!可是他已登上了樹梢,向童子拜三老山如飛而逝。

  還未到谷邊,他叫聲「糟」!向林下一竄,像一隻狐狸般向左方竄去。

  原來天空中原在盤旋飛翔的千百隻巨大蒼鷹,這時突然發出嘎嘎尖鳴,紛紛向他俯衝而下。

  林深枝茂,巨鷹無可奈何,只在林上振翼高鳴,噪叫不止。

  左方是山谷上源,一出密林,他心中凜然一震。

  這裏矮林四佈,丘阜四伏,前面百十丈的慘象,令人不忍卒睹。

  方圓四五十丈內,倒斃了上百名兇悍的生苗,有些斷頭折足,有些腸穿肚裂,有些渾身完好卻已斷氣,顯然是被內家掌力所傷。

  「這行兇之人,確是毫無人性,怎麼竟然殺了這許多苗人,連一個傷的都未留下?好狠的心腸哪!」逸雲慘然自語。又道:「怪不得那些苗人向我突下殺手,原來他們恨極了漢人。也許這狠毒之人,還在左近呢。」

  他越過屍堆,連翻幾座小山,上了谷頂的矮林。向回路看,十里外群鷹仍在盤旋不已,鼓聲和人聲已經沉寂。

  而前而另一個山谷,隱隱可以看到一些茅屋的圓形屋頂,不時可以聽到一些淒厲的嚎叫,令人毛骨悚然。

  「那傢伙又在那兒肆虐,這事我得管。」

  他不顧自己已經疲勞不堪,竟然向茅屋掠去。

  七八里地不久便到,那是一座苗人的村落。他到得晚了些,觸鼻的血腥已經告訴了他:來晚了!

  茅屋零亂地聚集在十來畝大的空坪內,男女老少的苗人屍體橫七豎八散處各地,慘不忍睹。

  整個野茅村,找不到半個活人。

  逸雲倒抽一口冷氣,只覺頭皮發炸。突然他似有所覺,利用茅屋隱住身形,向東角悄悄閃了去。

  村東有一個半畝大的短草坪,一棵傘蓋形的大樹將草坪全行遮住了。大樹下,有十數個樹樁做成的坐墩,圍著一個樹幹做成的大木桌。

  靠樹幹一面,坐著一個令人心悸的怪人。一頭灰綠的頭髮挽成一個道士髻,短額,缺眉,一條刀疤由額角直拖至耳下,只有耳尖而無耳垂。鬥雞眼發射著陰鷙冷酷的寒芒冷電,大勾鼻,尖嘴薄唇,額下無鬚。

  整個頭面,膚色青中泛灰,似乎有一層淡淡的青霧,或者說是淡淡的青色光華,在他的臉面上浮動。身穿黑色長袍,一雙青色的瘦長巨大的手掌,在桌面上徐徐蠕動,腰懸一把加長六寸的長劍。人坐在樹樁上,上身還有六尺高的魁偉身材。

  對面,是兩個人。一個是赤手空拳的大和尚,正是花和尚一宏。

  另一面是位老道,年約八十餘,滿臉皺紋,五官擠在一塊兒,山羊眼寒芒閃閃,尖長的下顎向前掀起,難看已極,像個豬八戒。背上繫著長劍,手執雲帚。

  這位老道的下顎,是塊活招牌,江湖中任誰也知九華山地藏王道場,有一個毫無人性,而武功超塵拔俗的兇魔,稱為九華鬼虺虛雲子老道。

  「虺」,最毒的毒蛇,扁頭大眼,見人就昂頭追逐,被咬的人準死無疑,最長的竟有一丈以上。這老道「虺」字加上一個「鬼」字,可見其心腸之毒。

  其實鬼虺確有其物,生長於康藏高原邊陲之地;高原地帶極少蛇類,鬼虺卻生長在高原。不論人畜,要是被它噴出的毒涎沾上,渾身即骨肉軟化,被它活活吞掉了事。鬼虺的鱗,也是化血的奇毒之一。

  逸雲雖未見過惡道,但也略有耳聞,一見他那特尖特翹的下顎,便知他是九華鬼虺虛雲子。

  逸雲太過疲勞。他估計:自己如是單身一人,狂鬥花和尚已經毫無把握,加上另兩人,後果不堪設想。何況背上還有一個如煙,連逃命恐亦不易哪!

  枉死無益,何況他身負重任?他衡量形勢,決定先放過他們再說。

  他剛想退,卻被他們的語聲吸引住了。

  花和尚哈哈一笑,笑完方道:「夏老匹夫和咱們捉迷藏,用他那奇異的鼓聲引誘咱們疲於奔命。貧僧認為,何必和他打交道?莫不如先將那老禿驢斃了,奪了『伽藍三寶』,再找夏老匹夫亦未為晚,不知虛雲道兄意下如何?」

  九華鬼虺皮笑肉不笑地說道:「貧道乃隨左老前輩來的,一切但憑左老高見。」

  「左老與夏老匹夫有約,咱們又不能插手,何必在這兒呆著?看情形,夏老匹夫定然心懼,不敢與左老為敵,採取拖延手法龜縮不出了。」

  黑袍怪物大概就是「左老」,他面色陰沉,不露七情,薄嘴唇略動,用那刺耳的尖嗓說道:「你們要走,請便。不等老夫事了同往,諒你兩人也無法奈何得了那個老禿驢。咱們聲言在先,如果你兩人前往,無法得手,日後可不能與我分享三寶。」

  花和尚面色微變,強笑道:「左老不要貧僧前往,貧僧不去就是。但葉老匹夫住處中,那功臻化境的小後生,說不定也找到那兒捷足先登,豈不誤了大事?何況夏老匹夫存心龜縮,絕不是近期可以誘他現身的哪。」

  左老仍毫無表情地說道:「他再龜縮不出,老夫一把火將這千里雪峰山燒成白地。」

  突然,正東林緣傳出了陰森森,毫無人氣的語聲:「你且試試看?」

  三人似乎一驚,身側來了人竟然不知,枉稱絕頂高手,丟人丟到家啦!不由全都站起了。

  五丈外,正屹立著一個灰袍怪物,白髮披頭,腰束山藤,肋下掛著一面大僅有兩尺,兩面蒙著綠光閃閃的奇異獸皮的圓鼓,腳下穿著多耳麻鞋,雙腿似乎特長。

  怪人白眉白鬚,一雙大眼深陷,神光湛湛,銳利如刃透人肺腑。鼻如鷹啄,嘴巴卻是方正。由頂至踵,看去高度不下八尺,站在那兒像條竹桿,紋絲不動;雪白色略泛灰暗的臉皮,像個剛由棺中爬出的僵屍,無半點血色。

  左老陰陰一笑,道:「你叫九幽異人,我一放火,你敢不出?哼!九幽也藏身不住。」

  九幽異人夏世炎說道:「我叫你試試看,請啦!」

  左老仍在陰笑。

  「你道我祁連陰魔左鈞不敢?」

  「是的,你早著哩!」

  「手下亡魂,竟吹起大氣來了,嘿嘿!可笑之至。廢話少說,二十年前你奪來的『玄陰寒玉匣』可曾啟開了麼?目下該交給我老人家了,不然你死定啦!」

  九幽異人冷冷地說道:「二十年來,老夫已將『九幽玄功』練成,你絕佔不了絲毫便宜,你那『寒魄誅心掌』可以進棺材了。」

  「你做夢!老夫等了你二十年,要不是我那孽徒拖住了我的腿,早就找你算賬了。你說,玄陰寒玉匣你給是不給?」

  「那玩意我丟下了寒犀潭,誰也無法開啟,要來何用?你要的話,可自己去撈,老夫不陪你啦。」

  「你騙鬼!我老人家今天非要不可。」祈連陰魔一步步欺近,神情獰惡已極。

  「就算騙你罷!憑你,還是少張牙舞爪的好。」九幽異人陰陰一笑,屹立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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